第74章

別莊的夜, 比都城更靜謐。

星幕垂落,月色倒影在水中,只聞蛙聲一片。

薛玉潤早先讓侍從和使女在庭院中撐起一座大涼棚, 以紗幔為頂, 讓她們不論在涼棚下或坐或臥,一擡頭就能看到皎皎星月。

一張碩大的竹榻被安放在涼亭中, 竹榻上放一張梅花朱漆的小幾。小幾上零落地擺著果盤, 正中十樣錦的酒壺裏, 盛著清甘的桑落酒。

趙瀅最不勝酒力,可偏也最積極,這壺桑落酒就是她今兒帶過來的。

趙瀅給自己滿上一杯, 蠢蠢欲動地道:“薛……學子們說,桑落酒最適宜女子飲。”

薛玉潤笑著戳了戳趙瀅, 道:“哎呀, 瀅瀅, 說薛二哥哥就說薛二哥哥, 我們誰跟誰嘛, 何必此地無銀三百兩?”

趙瀅羞得拍了她一下,將酒壺一轉:“我不給你倒了!”說著, 給顧如瑛滿杯。

薛玉潤自個兒伸手去接酒壺,笑嗔道:“我可得記你一筆, 等我成了你的小姑子,怎麽也得讓你給我日日斟酒。”

就在前些日子, 錢宜淑親自請了媒人去趙府,定下了趙瀅與薛彥揚的婚事。

只不過薛府如今的精力都放在準備明年薛玉潤的大婚, 一來薛府和趙府都不願讓薛彥歌和趙瀅的婚事因為帝後大婚的緣故過於倉促, 二來薛彥歌不日就要回定北, 所以兩家都沒有大張旗鼓。

只等帝後大婚,再將薛彥歌和趙瀅的婚事提上日程。

顧如瑛是除了趙府和薛府之外,頭一個知道的外人。她慢飲一口酒,神色從容地道:“果然是婚事定了,不然一個兩個的,今日也不會叫我好等。”

趙瀅紅著臉喝了一口酒,囁嚅道:“那總也是湯圓兒先成親。”

“你知道為什麽嗎?”薛玉潤將腦袋湊到趙瀅身邊,神神秘秘地道。

正兒八經的原因,她們都知道,可薛玉潤這麽神秘兮兮的,讓趙瀅一下就警惕起來,連忙捏了顆蜜餞賭薛玉潤的嘴:“我不想知道!”

薛玉潤哈哈大笑,然後便往顧如瑛身邊挪:“那我只跟顧姐姐說。”

她說完,對顧如瑛低聲耳語了一陣。

顧如瑛淡定地拖長了聲音:“哦——原來如此。”

趙瀅豎著耳朵也聽不清,心裏跟有小貓爪子在撓一樣,氣得去拽薛玉潤:“湯圓兒,你怎麽那麽可氣!”

薛玉潤笑得倒在了顧如瑛的身上,顧如瑛唇邊也露出了笑意,貼心地給趙瀅喂了一顆蜜餞:“別氣,不是什麽大事,不用知道。”

趙瀅一聽,更想知道了,終於下定決心拉著顧如瑛的袖子,道:“顧姐姐,好顧姐姐,我不問湯圓兒,只問你。究竟是什麽事兒?”

顧如瑛慢條斯理地道:“湯圓兒說,不出片刻你就會自投羅網。”

趙瀅:“……”

她抄起一旁的小引枕就往薛玉潤身上丟。

“仔細酒壺!”薛玉潤笑著驚呼,接過引枕,抱在了懷裏。

趙瀅瞪了薛玉潤又去瞪顧如瑛:“你們倆就是一夥的!顧姐姐,等你定親的時候,你看我怎麽報復你。”

顧如瑛一直護著酒杯和酒壺,聞言挪開手,慢悠悠地飲了一口酒,渾身就寫了“氣定神閑”四個字。

薛玉潤樂不可支,她抱著引枕,伸手給趙瀅喂了一顆蜜餞,笑盈盈地道:“瀅瀅,我把原因告訴你,你可別告訴二哥哥。”

趙瀅“惡狠狠”地咬過蜜餞,矜持地道:“你先說。”

“二哥哥向陛下求了聖旨賜婚。”薛玉潤悄悄地壓低了聲音,她們雖熱衷於相互逗弄,但她當然不想真的讓趙瀅生氣。

不過呢,二哥哥因為聖旨賜婚就把她“拱手送人”的事兒,薛玉潤可是至今“懷恨在心”。哪兒能等二哥哥深情款款地向瀅瀅揭露呢?這麽好的消息,就該她來說嘛。

趙瀅猛地咳嗽了兩聲,被薛玉潤一臉意料之中地順了順背。

聖旨賜婚,自然要等陛下大婚親政之後,才更彰顯薛彥歌和薛家對樁婚事的重視。

顧如瑛好整以暇地自斟自飲:“瀅瀅,如此,你還要報復我嗎?”

“這是兩件事兒。”趙瀅拒絕認輸,頂著紅撲撲的臉,問道:“顧姐姐,快說,你可有想定親之人?如果沒有……”

趙瀅頓了頓,往顧如瑛身邊挪了挪,期待地看著她:“你覺得我哥哥怎麽樣?我哥哥素來潔身自好,一心只讀聖賢書……”

趙瀅話還沒說完呢,顧如瑛就一不留神嗆了口酒,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

嚇得趙瀅趕緊又是順背又是遞羅帕。

薛玉潤驚奇地看了看顧如瑛,融融月色下,顧如瑛的臉頰有幾分薄紅。

薛玉潤眨了眨眼,問道:“趙哥哥還沒議親嗎?按理,他該比你先定親吧?”

“我阿娘早前還急,哥哥說要等殿試之後再議,這事兒就擱下了。”趙瀅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