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3頁)

即便是此時正傷心的頹玉,此時也有些茫然,他從未想過能夠在殷予懷口中聽見這句話。

殷予懷所言的“再不入幽州”,實則,是“再不見梁鸝”。

頹玉在殷予懷身上看到的一切,都矛盾地可怕。頹玉都能預知的粉身碎骨,殷予懷如何能不知。

頹玉怔了一瞬,看見殷予懷眼眸緩緩垂下。

殷予懷輕聲問了一句:“在下走之前,她已經沒有哭了。但是如今,應該還在委屈地抽泣。頹玉,去道個歉吧。”

殷予懷望向梁鸝所在的方向,隨後轉頭望向了頹玉。

“半年前的事情和之前對你說過的冒犯的話,在下很抱歉。但這是在下的錯,你如何都不應該怪罪於她。半年前,她因為一場天災失憶了。而今,對於那半年間發生的一切,都是沒有記憶的。頹玉,在下向你保證,即便她想起了那半年的記憶,也只會想將在下千刀萬剮。”

“在下同梁小姐之間。”殷予懷認真看著頹玉:“絕不會藕斷絲連。”

頹玉已經有些愣住,無論是最開始那句“再不入幽州”,還是如今這句“絕不會藕斷絲連”,都是他在今日之前,從未想到的。頹玉覺得,即便是小姐,應當也未想到。

他還是反駁了一句,但是聽著卻一點底氣都沒有:“你能放棄你愛的人,我頹玉,為何不能?”

殷予懷淡淡地彎起眸,閉上手中的扇子。

“不,頹玉,她是你的愛人,不是在下的愛人。”

*

頹玉同梁鸝“和好”了。

殷予懷看著頹玉向著梁鸝所在的齋房的方向而去,待到頹玉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一口血突然被他吐了出來。

殷予懷愣愣望著土面許久,甚至忘了用帕子擦掉唇角的血。

直到偶然間路過一個小和尚,見他如此模樣,趕忙追了上來:“施主,施主。”

殷予懷這才緩緩擡起頭,還未見到小和尚的臉,一張素色的帕子就遞到了他跟前。

“施主,先擦擦唇角的血吧,如若施主需要,寺中有擅長醫術的僧人。”

殷予懷接過帕子,修長瘦削的手指緩緩捏緊。

他對著小僧人道謝:“多謝小師父,不用了,不嚴重的。”

他面色蒼白,脖頸之下能看見青色的脈絡,他直起身,歸還了為擦拭過的帕子。

小和尚見他說沒事,便也沒再說什麽,轉身離去。走到一半,小師父向著殷予懷的方向回望,已經昏沉的暮光下,他緩緩向著山林走去,他身形同遠處竹林中的柱子一般修長瘦削挺直,但整個人又像是不經意降落在夏日的雪,一點一點在消融。

小和尚捏著帕子的手微微一緊,搖搖頭,趕忙向晚課的地方跑去。

*

頹玉到門外時,梁鸝正不緊不慢地用著晚膳。

聽見敲門聲,梁鸝甚至頭都沒有擡一下,便輕聲說了聲:“請進。”

頹玉推開門,坐到了梁鸝對面,小聲將適才的事情大致都復述了一遍。

前面他一句都沒有隱瞞,直到想到殷予懷那句:“她不是在下的愛人,是你的愛人。”他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梁鸝一邊聽著頹玉匯報,一邊用著一旁的點心。

頹玉講述的時候,她偶爾溫柔地笑笑,偶爾會眨著眼睛將口中的點心咽下。

“他真如此說?”梁鸝彎著眸,輕輕地看著頹玉。

其實她也就是一問,這種事情,頹玉如何敢欺瞞她。

頹玉點頭:“是,小姐,殷予懷便是這般同我說的,一字不差。”

梁鸝撐著頭,揉了揉眼眸。從位置上起身,走近了些,看著頹玉,輕聲誇贊:“做的不錯。”

頹玉松了口氣:“小姐,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

梁鸝纖細的手指撫了撫頭上的珠花,聲音輕柔含著笑:“等大婚便好,這些日子辛苦頹玉了。”

“能夠為小姐做事,是頹玉的榮幸。”頹玉下意識地回到。

梁鸝正對著銅鏡,聞言像頹玉望了一眼,意味不明道:“頹玉,如何你我之間,變得如此生疏了?”

頹玉怔了一瞬,下意識就要跪下來,卻還不等他跪下,就聽見一聲:“下次注意些,出去吧。”

頹玉凝滯的心,這才躍動起來。

他安靜地帶上門,向著剛剛自己下意識的舉動。

小姐是不會因為,他說了那樣的一句話,而反問他,為何會變得如此生疏的。

那是因為什麽呢?

直到回到自己的齋房,推開門的那一刻,頹玉才恍然間明白過來。

是因為——

他好像,越來越像殷予懷了。

*

殷予懷沒有再回齋房,他去了山林之中。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殷予懷正順著小溪,緩緩向前走。

他手上提了一盞紙糊的燈,散著弱弱的光。

一路走來,他一個人都沒有看見,直到走到了他們下午在的地方,殷予懷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