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火葬場二合一)

前些日子, 雪已經化開了。

晨時,外面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青鸞撐著一把傘,從門外匆匆跑來, 雨水沾濕了她的衣衫,看著有些臟亂。青鸞猶豫了一瞬, 並未敲梁鸝的房門,而是順著長亭,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手中紅纓寄給她的書信, 青鸞的手有一瞬間怔住。

思緒良久, 她未打開, 而是將信放回了抽屜之中。

昨夜霜萋萋逃走,今日紅鸚去了汴京,如若這之間沒有什麽聯系,青鸞怎麽可能信。即便從未覺得紅纓會背叛小姐, 但是青鸞還是怔了一瞬。

或許紅鸚不懂,但是, 她是懂的。

小姐對殷予懷的感情太復雜,以小姐的性子,不允許任何人打亂她原本為殷予懷制定好的一切。

就像是一出戲,小姐既然要看,所有人都只能溫順地在戲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完。

數年來,即便霜萋萋暗中做的事情,罄竹難書, 小姐都沒動過霜萋萋。

不是因為小姐不敢動霜萋萋,而是因為小姐實在懶得動霜萋萋。

同樣是戲台, 霜萋萋是小姐為自己選的另一出戲, 霜萋萋這出戲, 小姐輕笑著看了六年,如若霜萋萋那日不去招惹殷予懷,破壞小姐的計劃,小姐原本是可以容忍霜萋萋更久的。

畢竟,霜萋萋想要的權勢、財富和地位,這些都是小姐樂於施舍的。

相較於直接的剝奪,小姐想要的,是用她指縫中流出來的一切無用的東西,將霜萋萋供上高台,高台如戲台,待到這出戲唱完,等待霜萋萋的,才是猶如墜落的謝幕。

但是那日,霜萋萋動了殷予懷,這是小姐所不能忍受的。

無論是歡愉還是痛苦,這些施舍於殷予懷的一切,背後的人都應該是小姐。

所以小姐提前讓霜萋萋那幕戲謝幕了,小姐將霜萋萋關在了房間之中,日夜有人看守著。

原本,只要霜萋萋聽話一些,小姐可能後面也就想不起霜萋萋了。

但是...霜萋萋逃走了。

比起霜萋萋逃走,更嚴重的事情是,僅僅憑借霜萋萋,是沒有辦法逃走的。如若說幽州是小姐的天下,那幽王府,就是小姐所完全掌控的地盤。

霜萋萋能夠逃走,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如小姐所說的那樣,她們之中,出了叛徒。

青鸞看向抽屜的那一封信紅鸚的信,眼眸微微下垂。

或許,她知道是誰。

*

雨下了很久,泥土都濕軟了許多。

梁鸝推開窗時,突然覺得,今日是去見殷予懷的好日子。

她撐著一把傘,獨自漫步在細雨之中。

深寒的涼意蒼白了她的臉頰,她纖細的手指握緊油紙傘的柄,頭輕輕上揚,看著長亭外那一顆挺拔的樹。

樹下有一個秋千,如今被淅淅瀝瀝的雨下著,全都淋濕了。

梁鸝慢慢走過去,望著從樹上垂下來的秋千。

手緩緩伸出去,突然接住了一片落葉。

葉已經染著些新綠了,如若沒有這一場雨,應該也會好好長大的。

青鸞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小姐指尖停著一片小小的青葉,恍若一只振翅欲飛的青蝶。

在這破碎淅瀝的冬雨中,小姐唇角的笑很是婉約。

罕見雨日,小姐有些歡愉,青鸞輕笑著上前:“小姐。”

聽到青鸞的聲音,梁鸝唇角的笑又揚了一分,她輕輕地放掉手上的青葉,轉身向著青鸞望去。

“小姐這般,我倒希望多下些雨,最好日日下雨!”青鸞輕聲笑著說。

梁鸝手微微松開傘柄,嬌嗔了一聲:“胡話。”隨後輕聲補上一句:“不過幽州春日多雨,再過些時日,也該到了立春了。”

看得出,梁鸝心情,的確不錯,不僅唇角上揚,眼眸中也盡是光彩。

梁鸝看著打量著她的青鸞,眼眸一彎:“怎麽,平日裏還沒有看夠嗎?”

青鸞臉一紅:“自然...什麽時候都不會夠,小姐就莫要打趣青鸞了。”說著青鸞便轉移話題:“對了小姐,那日小姐讓我尋的桃樹我尋到了,待到雨一停,外面的人就會送過來。是要栽種到小姐的院中嗎?還是這裏。”青鸞轉了轉,覺得哪裏種著都還不錯。

梁鸝眼眸的笑緩緩濃郁,輕聲道:“尋到了啊,是全幽州最好的桃樹嗎?”

青鸞忙點頭:“是,外面的人這些日子翻遍了整個幽州城,最後在西邊的寺廟的後院中尋到的,看著品相最好。”

“香油錢可給足了?”梁鸝輕聲問著。

青鸞:“那是自然,不過,小姐,一株夠嗎,不若青鸞再去派人尋幾株,到時候一片桃樹,想來景色必定不錯...”

梁鸝輕笑著搖頭,微微垂下頭:“不用了。”

*

雨停了,空氣中還是一股濕寒的氣息。

直到青鸞看見馬車停下的地方,看見眼前熟悉的院子時,才知道小姐究竟為何獨獨要尋一顆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