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梁鸝回到幽王府時, 已是深夜。

幽王府前,一青色長裙的女子持著一盞燈,靜靜待在路邊。

待到馬車停下時, 馬夫先是向著青衣女子行了個禮,再輕聲向裏面道:“小姐, 到了王府了。”

梁鸝輕輕應了一聲,馬夫隨即拉開車簾, 待看見持燈的青衣女子身影時, 梁鸝唇角勾起淡淡的一抹笑。

“小姐。”紅鸚放下手中的燈盞, 跪拜行禮。

馬車低著頭, 將梁鸝扶下來。

梁鸝望著地上的紅鸚,輕聲說道:“前些日子化了雪,地上涼,快些起來吧。”

“是, 小姐。”紅鸚起身,持起燈, 暖黃的燭光在這深夜照亮地上的霜。

梁鸝輕笑著:“紅鸚,舟車勞頓,這般小事,交與旁人做便好。”

紅鸚輕輕應下:“只是多日未曾見到小姐,知曉小姐今日深夜才歸,就在這裏待著了。”

梁鸝沒再說什麽,待到了房間, 她輕輕打量了面前的紅鸚,緩緩地閉上了眸:“汴京那邊如何?”

紅鸚先是跪下, 沉默瞬間說道:“是紅纓辦事不力, 只能查到青嬤嬤曾經是先皇後的婢女, 與十幾年前那件事有關,其他的便查不到了。”

梁鸝輕輕地擡起眼,輕聲呢喃道:“先皇後孟歸箏?”

紅鸚點頭:“是,查到孟歸箏這裏,一切的線索就都斷了。當年先皇後難產而死,青嬤嬤自請入冷宮,再後來的事情,小姐也便都知道了。”

梁鸝輕輕地揮揮手,示意紅鸚下去。

她眼眸中多了一絲慎重,先皇後孟歸箏,是孟大將軍的獨女,當今皇上的發妻。二十年前,傳言因為難產而死。

而且,孟歸箏難產所誕之子,正是如今的儲君殷予懷。

梁鸝微微蹙眉,如若如此,事情便變得復雜起來。她原本以為青嬤嬤只是哪家的小姐,不知何緣故入了宮,卻到了冷宮。

但是事情牽扯到了難產而死的先皇後孟歸箏,如今看來,事情便遠比她想的要復雜。如此,她便暫且不能再向汴京那邊安插人手了。

如若被發現,定會招惹麻煩。

梁鸝難得有些頭疼,眼眸緩緩下垂時,看見了桌上的畫。

她走過去,緩緩攤開畫卷。

看見了殷予懷筆下的她。

梁鸝用手,輕輕地撫摸畫卷上的筆墨,那些話又突兀地闖進她的腦海之中。

她靜靜地看著,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深夜,若非急事,一般不會有人打擾她。

梁鸝輕輕打開門,擡眸便看見了風塵仆仆的青鸞。青鸞眉眼間染了些驚惶,見到梁鸝還未入睡,青鸞急忙跪下認罪:“小姐,霜萋萋跑了——”

寒風沉默地穿梭在兩人之間,許久之後,梁鸝淡淡地彎起唇。

她沒有看向青鸞,只是靜靜地看向遠方的一片黑暗。

垂上眸的那一刻,她眼眸中又浮現了那種溫柔。

青鸞瑟瑟發抖,只後悔自己為何沒有多派幾個人看好霜萋萋。如今讓霜萋萋跑出去,若是因為霜萋萋壞了小姐的計劃,這些天的謀劃都白費,她都不敢想象小姐會如何。

梁鸝淡淡地撫摸著青鸞的頭,輕聲說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們的人中,出了叛徒...”

僅僅憑借霜萋萋一人,絕對逃不出王府。

如若不是那些人實在廢物,就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幫了霜萋萋。

梁鸝緩緩閉上眼,嘴角的笑緩緩揚起。

會是誰呢?

這些年她都未動霜萋萋,倒是她太仁慈了。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太重要。

現在,只要...只要霜萋萋別去尋殷予懷,一切,她暫且都懶得追究。

梁鸝看著正端正跪著的青鸞,輕輕彎下腰,在青鸞耳邊輕聲呢喃了幾句。

青鸞眼眸微微睜大,隨後怔了一瞬:“是,小姐。”

青鸞離去後,紅鸚持著一盞燈,出現在了梁鸝身旁。

微微暖黃的燭光照亮了梁鸝的臉。

她垂著眸,嘴角微微上揚,就像是平常的模樣。

紅鸚擔憂地看著梁鸝,小姐平生最厭惡的,便是背叛。

梁鸝輕輕啟唇:“你覺得是誰?”

紅鸚沉默許久,搖頭:“小姐,紅鸚不知。”

梁鸝輕輕笑了出來,擡起的眼眸中滿是溫柔,她柔笑著望向紅鸚:“真的不知嗎?”

紅鸚頓時跪下,陷入了沉默。

*

霜萋萋逃走的事情,好像就止於那個夜晚。

隔日,便沒有人再追蹤和計較。

飯桌上,梁鸝正淡淡用著膳,聽著青鸞匯報著昨日打聽到的事情,眼眸始終很平靜。

青鸞匯報完之後,左看右看,輕聲問道:“小姐,紅鸚呢?”

梁鸝神色不變,輕笑著說道:“紅鸚去汴京了。”

“紅鸚不是剛剛從汴京回來嗎?”青鸞疑惑地嘀咕。

梁鸝很是贊同地點頭:“對呀,好奇怪,她說那邊突然有些事情有了消息,所以要再去一趟。原本我是想挽留一下紅纓的,但是她去意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