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殷予愉不想讓霜鸝不開心,隨即轉移了話題,他望了望四周,帶著些商量的語氣:“霜鸝,這廢院之中,什麽東西都沒有。有的東西,不是壞的,便是不知道多少年了的,若不是親眼看見,我都不相信皇宮還有這樣的地方...”

他抱怨了很久,最後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不若你同我離開吧。”

少年的耳根微微染紅,錦袍下的手握緊了木凳的邊沿。

霜鸝聽見,有些意外,不是意外殷予愉說出了這番話。

而是意外,以他的身份,以她的身份,殷予愉竟然能夠如此輕易地將這句話說出來?

這實在讓她有些詫異。

雖然她平日同殿下,並不是那種關系。但是明面上,在旁人眼中,她就是殿下的通房。這份“恩典”,無論是對於她,還是殿下,都是太後欽賜的。

即使現在殿下被廢,這又如何是殷予愉一個皇子應該問出來的話?

更何況,還是用如此隨意的語氣。

思及此,霜鸝原本準備拾桌上的果子的手,微微頓下來。

她輕輕擡起眸,拒絕道:“啊,不行的——”

殷予愉握拳,想說什麽。

霜鸝眨了眨眼,望向了殷予愉,輕聲解釋道:“殷予愉,你應該學過大殷的律法吧,那你可知道廢黜太子的通房歷來是個什麽下場?當初,殿下被廢,我本來是應該被趕出宮,成為流民的,是因為殿下開口幫了我,所以我才免去了成為流民的命運。”

霜鸝頓了一下,還是隱去了書青的名字,她輕聲道:“其實那時候,殿下是讓人不要同我這個小通房計較,讓人放我出宮。殿下那時候已經染了風寒,又是在寒冬,沒有人照顧,實在是太危險了。在那種情況下,順從恩典出宮,我實在做不到,所以我留了下來。

“殷予愉,是因為那時候殿下救了我一命,我如今留在殿下身邊照顧殿下,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最初聽見霜鸝一口拒絕,殷予愉先是握緊了拳頭。但後面聽見霜鸝這一大番解釋,神情開始變得猶豫了起來,殷予愉又是望了望周圍,破破爛爛的一切,讓他還是想勸說霜鸝離開。

但殷予愉知道霜鸝性子,說了不會離開,便不會離開。

但霜鸝若是此時不離開,後面...後面該怎麽辦呢。

殷予愉張了張口,停頓了一下,說道:“霜鸝,二哥免去了你作為流民的命運,你照顧了二哥這半年,這便是夠了。”說到這殷予愉變得有些著急起來,像是擔憂又像是無力:“霜鸝,最近朝廷變化很大,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說這些。但是我不希望你繼續留在二哥身邊,這廢院子,到時候,到時候,怕是...只會困住你。”

霜鸝挑眉:“是外面出什麽事情了嗎,和殿下有關嗎?”

殷予愉有些苦惱地望了望霜鸝,猶豫說道:“我也只是猜測,母妃不讓我摻和這些事情。但是,但是朝堂最近變化挺大的,也不止是朝堂,宮中最近也不太平。前些日,一些舊事被翻出來了,處理了很多人,甚至還牽扯到了...”

殷予愉不好多說,只好換了種方式:“這些日子,雖然沒有直接說,但我覺得,就是因為二哥。不對,也不是二哥,就是和二哥有關的事情。”

霜鸝輕輕眨眼,和殿下有關的事情?

那封信此時正在她的懷中,一瞬間恍若要燒起來。

霜鸝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左右殿下已經被關在了這廢院,這都已經半年了,如若會出事,早就出了,哪裏需要等到現在?”

殷予愉還是不知道要怎麽說。

他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霜鸝,他要怎麽告訴她,如若二哥不是在這廢院子中蹉跎一生,二哥會恢復太子之位,二哥會迎娶太子妃,會登上帝位。而霜鸝如今的身份,這半年來所做過的所有事情,是未來太子妃,乃至未來皇後,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直白些說。

如若二哥恢復太子之位,在太後和李家的幫扶之下,李玉瑤成為太子妃的可能性太大了。

李玉瑤素來在汴京圈子裏有美名,有才有貌心地好。但那些汴京圈子裏傳的美名,稍微了解一些的人,誰不知道是假的。

李玉瑤恃寵而驕,任性妄為,橫行霸道。當初霜鸝被賜給二哥之後,李玉瑤在太後宮中鬧了大半月,最後不知怎的,才被安撫住。

如今又有了廢院一事,整整七月,朝夕相伴。

以李玉瑤的性子,到時候,直接派人殺了霜鸝都是可能的。

但是,殷予愉如何能直接戳破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也不僅僅是這個,殷予愉看著渾身上下都寫著不太在意的霜鸝,突然問道:“霜鸝,你不會喜歡二哥的,是吧。”

就算是少年自己,也聽不出,他的語氣中帶了一絲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