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4頁)

可是小杏和她不一樣。小杏的世界觀是一張白紙,她在建立認知的過程中,被灌輸了那些東西無足輕重的意識。她不知道她擁有很多寶貝,不知道這些東西本質上是貴重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個富有的孩子。

她的同學們都很高調,喜歡把最厲害的東西展示出來。有次陳子軒帶了個限量版樂高模型,小杏湊過去聽他介紹玩具的來歷,好厲害,她驚訝極了,結果被其他小朋友嘲笑說沒見過世面。

小杏撲在媽媽懷裏抽噎著:

“是不是瑤瑤阿姨不小心撿走了雨歌的胸針?我不知道,我好害怕媽媽......所以我把那個胸針還給雨歌了......”

原來是這樣。

盛卉撫摸女兒的臉,心臟一點一點碎成好多瓣。

她不禁反思起自己。女兒入學兩個月,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沉默,越來越自卑,是個人都可以欺負她,對她頤指氣使。

而她這個母親做了什麽?她活成了隱形人,自以為什麽都不在乎,結果讓女兒在所有同學面前擡不起頭。

盛卉單手拍著小杏的背,小杏的嗚咽聲越來越小,漸漸皺巴著臉睡著了。

深夜,盛卉獨自坐在吧台旁邊喝酒。

高濃度白蘭地,入口像白水一樣,起不到任何放松神經的效果。

盛卉酒量很好,但是為了保護嗅覺和味蕾,她從來不喝多。今天卻有些控制不住。

隨手刷新朋友圈,她看到姚嘉發了一張照片。

小二班小朋友們排排站,身穿郵遞員小衣服,正在排練下周一立冬合唱節的曲目。

她記得半個月前,某天放學,小杏興高采烈地和她說,自己被老師安排在合唱隊伍最中間的位置。

小杏是全班最漂亮的小朋友,作為門面,站在C位理所應當。

可是姚嘉的照片中,小杏出現在最後一排最邊上。她微弓著肩,看向鏡頭的眼神怯怯的。

盛卉差點把玻璃杯捏碎了。

如果一開始就把小杏安排在邊角落,那麽她無話可說,可這算怎麽回事?小杏不可能和她說謊。

她幾乎不敢想象,小杏是怎麽從C位被一點一點擠到最角落的位置。

會哭會鬧的孩子總是有糖吃,他們回家求助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再向老師施壓......可是小杏自從那次之後,再也沒有和她提起過合唱位置的事。

誰不想站在最顯眼的位置?盛卉可以理解那些小朋友和家長的心態,她責怪的是她自己。

她的孩子不會提需求,難過了就咽進肚子,被欺負了就默默承受,從不麻煩媽媽。

所以她究竟在低調什麽?佛系什麽?

盛卉從未感覺自己的人生這麽失敗過。

現代社會,哪裏不是戰場?別以為幼兒園多麽稚嫩和諧,多少家長帶著孩子在戰鬥。

盛卉將酒杯放下。她從不酗酒,今夜也不例外。

腦子卻像微醺一樣,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戰鬥欲。

周一,立冬。

吃早飯的時候,盛卉很認真地和女兒道歉:

“媽媽以前都說錯了。寶貝的玩具、漂亮衣服和寶石,都是媽媽和瑤瑤阿姨花錢給寶貝買的。瑤瑤阿姨是非常厲害的設計師,她送給寶貝的很多禮物,別人想買都買不到。”

小杏眨巴眼睛,嘴巴張成o字,感到不可思議。

盛卉心臟卻紮了一下。果然,小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個多珍貴的孩子,擁有多少珍貴的東西。

“等會兒媽媽送你上學,我們一起去找雨歌說清楚。”盛卉認真看著女兒的眼睛,“昨天媽媽沒有陪在寶貝身邊,讓寶貝被其他人嚇到了。其實寶貝自己知道,我們沒有拿別人東西,對不對?”

小杏茫然地看著媽媽,過了很久,才用力點了兩下頭。

來到幼兒園,小杏仍然心有余悸,縮在媽媽懷裏不敢擡頭。

那些大人冰冷的眼神,斥責的話語,讓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盛卉將一份街道監控視頻擺在幼師和雨歌媽媽面前。上周五早晨,小杏還沒進入校門,她懷裏的星黛露玩偶就戴著寶石胸針。

“幼兒園每個角落都有監控,麻煩老師等會聯系監控室查一下。三萬塊的寶石遺失一夜,存在他人拾取拒不歸還的可能性,報警的話足以立案。”

盛卉不打算真的報案,後面一句話用來恐嚇老師,讓園方效率辦事。

雨歌媽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躊躇半天才說:“下午合唱節,我會把寶石拿回來還給你。”

“不是還給我,是還給小杏。”盛卉的語氣緩了些,“雨歌媽媽,我希望你們能給小杏道個歉。”

道歉?

雨歌媽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昨天的語氣可能沖了些,但是最後是小杏自己心志不堅定,把胸針送過來的。況且,教室監控還沒查,雨歌的胸針下落不明,誰拿走都有可能,萬一就是小杏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