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第2/3頁)

仿佛陷入魔怔一般,老道士自顧自地說話,仿佛在推演著她為何能死而復生。

容舒趁他分神之際,一把拔下頭上的細木枝,狠狠紮向清邈道人的手。

清邈道人卻絲毫不將她這偷襲看在眼裏,輕一揮手,那細木枝便被震成了齏粉,從容舒指縫裏飄走。

清邈道人望著小姑娘微微瞪大的眼,蒲扇用力一揮。

一股冰冷的風迎面襲來,容舒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忽地身上一麻,整個人已經動彈不得。

“小女娃莫要扯謊,老道蒲扇上的第四道裂痕唯有作為陣眼的那人方能見到。”清邈道人從鼻子裏哼了聲,望向顧長晉道:“你是啟動陣法的人,也是陣法裏的陣眼。只你選的若是第二種方法,那麽此時陣法尚未完成,也就是說——”

他用蒲扇指了指被他扣在掌下的容舒,道:“她的命,依舊危在旦夕。想要她平安,你便要想起一切。你才是啟動陣法逆天改命的人,她本不該擁有前世的記憶。”

顧長晉沉默地望著清邈道人。

這是他頭一回見這道士,也是頭一回遇到能堪破容舒乃復生之人的人。

他隱有一種奇異的直覺——這道士說的話應當是真的。

思忖間,便見容舒沖他艱難地搖了下頭,面色急切。

“你放心,老道只是要繼續助你完成那術法,你乖乖按照老道說的去做,老道便不會傷害這姑娘。”清邈道人道。

顧長晉問:“我要如何做?”

“這要問你自己,如何方能想起一切。”

“受傷,每回我受傷都能夢到一些前世的片段。”顧長晉道:“受的傷越重,夢到的事便越多。”

“原來如此。”清邈道人了悟:“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要你死一次,再活一次。”

他沉吟片刻,從腰間摸出一個玉瓶,拋到顧長晉腳下,道:“吃下這藥,再用短匕往你胸膛刺一刀。”

“不可以!”

“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容舒看向朗聲應好的那人,眼淚奪眶而出:“顧長晉!你瘋了!”

顧長晉深深看著她,“容昭昭,我不會出事。你信我,我會平安回來。”

這是一場豪賭,他知道。

他行事慣愛謹慎,從不曾這般魯莽過。

但他需要找回那些記憶,不單是為了清邈道人所謂的陣法,還為了破局。若眼前這道士能助他找回所有的記憶,再受一次傷又何妨?

他看向清邈道人:“我如何信你不會傷她?”

清邈道人哼笑:“你心中早就知我不會傷她,若老道要傷她,她眼下如何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唯有這姑娘活,說明那他們青衡教追尋的那條大道是正確的,也是冥冥中存在的。

他怎可能會傷害她?

眼前這年輕人大抵也猜出了他的心思,這般問話不過是要他的一諾。

“老道會護她,不管何人來,老道都不會叫她受傷。”清邈道人擡手,蒲扇指天,道:“否則便叫老道生生世世大道無望!如此,你該放心了罷!”

顧長晉頷首,望了容舒一眼,在她肝膽俱裂的目光裏揭開玉瓶,吃下裏頭的藥,又拔出短匕。

似是察覺到她在顫抖,男人的手頓了頓。

“昭昭,別看。”他溫聲道。

容舒喉頭像是被堵了一大團棉花,明明有許多話想對他說的,可偏偏這會,她什麽都說不出口。

瘋子,他們都是瘋子!

清邈道人輕揮蒲扇,將淚流滿面的姑娘轉了身。

容舒再看不見他了,眼前是那間破落的大殿,裏頭三尊神像在蒼茫茫的天地裏若隱若現,又是慈悲又是殘忍地與她靜靜對視。

只聽“噗嗤”一聲,利刃刺破血肉。

有什麽東西沖破了一道道防線,洶湧而出。

“顧允直——”

隨著她這一聲話落,身上所有的桎梏驟然消散。

男人躺在雪地裏,雙目闔起,鮮血已然濕了滿襟。

他一只手握著短匕,另一只手緊緊攥著的是那四條布帛。

容舒轉身跑向他,重重跪在地上,雙手按住顧長晉的胸膛,望著清邈道人道:“他不會死的,是不是?”

“他不會死。” 清邈道人三兩步走過去,探了探顧長晉的鼻息,須臾,遞給容舒一顆通體發白的藥,道:“喂他吃!”

容舒毫不猶豫地將那顆藥放入嘴裏,挖起一掌心的雪吃下,待得那藥化在雪水裏,方掰開他齒關,一點一點喂了進去。

男人的唇是冰冷的。

她擦幹淚,道:“他很冷,我要帶他入殿!”

清邈道人望了眼哭得雙眼通紅、渾身顫抖,卻還在強忍鎮定的姑娘,難得地起了點惻隱之心,點了點頭。

“寶山!”

小道童還在烤著雪兔,聽見自家師尊的叫喚聲,忙扔下手裏的活,憨頭憨腦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