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第2/3頁)

容舒默然。

片刻後,她道:“莫要阿娘知曉他死了,便讓阿娘以為他被關在牢獄裏。”

到底是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兄長般的人,便是再恨他,知曉他死了,阿娘多少會有些傷懷。就像當初她一簪子插入張媽媽的脖頸時,她心中亦是感傷的。

顧長晉應了聲“好”,又同她說起了旁的人。

“皇後親手了結了安嬤嬤與朱嬤嬤。至於聞溪,皇後以她中邪為由,喂她吃了驅邪的藥,吃下那藥,她大抵一輩子都不會醒來。”

顧長晉頓了頓,道:“這世間需要有一個清溪郡主。”

唯有如此,她方不會有危險,方能作為沈舒去她想去的地方。

容舒至今都不曾見過聞溪,也不想見。

只此時聽說聞溪一輩子都醒不來,多少有些唏噓,但她並不覺同情。

單是她對陳梅做的事,便已是不無辜了。

一啄一飲,皆有因果。

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承擔惡果。

“至於林清月,她自願服下啞藥,留在大慈恩寺照拂張媽媽與聞溪,戚皇後允了,留下了兩名婢女,供她差使。”

那兩名婢女是作何用的顧長晉不必說容舒都知曉。

她摳了下指尖,道:“張媽媽可還會醒來?”

“孫醫正給她看過,道她如今能活著已是奇跡。”言下之意,那便是醒不來了。

容舒垂下眼睫,偌大的外殿一下子靜了下來。

顧長晉低眸望她,緩聲道:“蕭馥與譚治,疼了七個時辰方死去。”

他們二人本就命不久矣,是以吃下“三更天”後,只撐了七個時辰。

尋常人會疼更久,身子越是康健,受的煎熬便越長。

前世,他趕到四時苑時,她眼中已經出現了幻覺,在那之前,她已經疼了許久。

容舒擡起眼睫與他對視。

她知道他嘴裏說的是蕭馥與譚治,可腦中想的大抵是她,前世死在“三更天”的她。

容舒溫婉笑了下,道:“我說過我不曾夢見過前世,那話可不是假話。我當初吃下‘三更天’後,一睜眼便回到了我們成親的第二日。所以顧長晉,我不疼的。”

說來也是奇怪,她在松思院醒來時,還能感覺到那股子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的。只如今再回想,卻是什麽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一切,都仿佛成了一場夢。

顧長晉知曉她在撒謊,卻還是輕“嗯”了聲。

“沈娘子已經到了順天府,我明兒便派人送你回去鳴鹿院。”

容舒今晨還在問椎雲可有阿娘的消息,此時聽顧長晉提起,不由得一喜,道:“阿娘他們到了何處?”

“在大興縣,離鳴鹿院不到一日的路程。只不過冬日的路不好走,沈家的商隊星夜兼程地趕路,剛到大興縣便有人病倒了。最遲後日,柳元便會親自將沈娘子送到鳴鹿院。”

聽見沈家商隊有人病倒,容舒又擔憂起了沈一珍來,眉心微微蹙起。

顧長晉一見她這神色,便知她在擔憂什麽。

“你放心,你娘和路捕頭都無事,生病的是一名年邁的掌櫃,柳元找來大夫給他看過,吃幾劑藥,將養幾日便能好。”

他停了停,不自覺地轉了下手裏的玉扳指,繼續道:“雖不曾生病,但沈娘子與路捕頭舟車勞頓,到了鳴鹿院最好能休息一些時日。再者,如今大同烽火未停,也不該貿然前去。到了二月,我再派人送你們去大同。”

往年穆家軍的捷報都是到了三月,方會從前線送來。

今歲有了蕭熠設計的□□以及沈一珍捐給大胤軍隊的那批火器,與韃靼的這場戰役多半能提早結束。

二月出發,三月初她們便能抵達大同了。

到得那會,大同府春雪初融,水草豐茂,牧馬場該是一片春色繾綣的好風光了。

簡簡單單一番話,卻是為她做好了所有謀劃。

自從桂嬤嬤來了東宮後,容舒對那不可知的未來本是有些躊躇的。眼下聽他這般說,原先略有些惶惶的心一下子踏實了。

知曉沈一珍很快便要歸來,容舒翌日一早就啟程回了鳴鹿院。

竹君與蘭萱是東宮的侍女,自是不能跟著她離開。竹君親自將容舒送到鳴鹿院,回到紫宸殿時已是下晌了。

顧長晉今日一早便入了宮,竹君還以為他會同往常一樣,入了夜方回來東宮。

不想她人才剛踩上紫宸殿的回廊,迎面便見顧長晉從殿內推門行出。

“內殿的擺設莫要改動。”他低聲吩咐著。

竹君心知這是不許她們亂碰容姑娘留下來的東西,忙應下。

容姑娘來時帶的東西不多,離開時自是將所有物什都帶走了,留下來的本就是東宮給她準備的東西。

譬如榻邊那十數個嶄新的月兒枕,繡娘們為她趕工繡出來的還未及穿的衣裳,以及幾案上的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