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個念頭冒出來暗樁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莫不是也跟著陛下魔怔了不成。

他也盼著小公主沒死,她沒死多好。

怎麽可能呢?

不會,不會是小公主。

一定是他眼花了。

莫說這天下之人相像多, 再說小公主死了,就算她還活著,也不可能在街沿邊卿卿我我。

她的眼裏心裏只有傅忱, 是斷然容不下別人,放不下別人的。

若是小公主還活著,陛下也不會變得如此魔怔, 如今他已經不像他了。

宮內不許人趕馬, 所有的轎攆, 馬車全都要放停在正宮門外, 以步行進宮面聖。

柏清珩走的正宮門,他下馬車時,正巧看見外頭停的那匹紅棕烈馬, 是在外街沿遇到的那匹馬,還真是沒有猜錯,在長街縱馬橫行的男人, 他是宮裏的人。

敢在汴梁街沿縱馬, 此人必定備受陛下臉面。

這馬性烈只觀其外,便可知道是一匹少見的汗血馬。

柏清珩不經意往馬蹄上掃過一眼, 他頓了一瞬, 馬蹄上佩的護具有磨損,磨損不小, 顯然是跑了不短的路程。

馬不停的抖動蹄子, 周遭落了很多的飛沙, 那沙不是柔軟的沙, 是鋒利的礫子,像北疆特有,趕馬進宮的男人從北疆來?

這麽快,新帝要擴充國域至北疆了麽?

“陛下,梁懷硯已跨入北疆界域,北疆王接納梁懷硯,北疆易守難攻,屬下等只好在外布下天羅地網,待他出來。”

北疆王年已過百,毒辣老練,和宣武他們是一輩的人,真正意義上的老骨頭,付祈安都算他後輩,和他打交道在他手上栽過好幾回。

別提傅忱,在他眼裏,傅忱是兒子輩的人。

要叫他跟自己兒子輩的人投誠,只怕不可能。

梁懷硯往那邊逃竄,傅忱早能猜到他會走這步棋。

縱觀天下,誰敢接納他。

前幾日,黎美人在大牢裏生了,是一個女兒。

因著梁懷硯的關系,他留下了這對母女的性命,他還特地差人排了一台好戲,就擺在牢裏,按著宣武帝的頭給他看看。

在他不知道的背後,他的好兒子和寵妃是如何陽奉陰違。

宣武到真是疼愛這個女人,從前國敗都沒見他嘶吼發怒,看到戲人扮演的“梁懷硯”和“黎美人”癡纏,他一度沖上去要撕了那兩個戲人。

“嗯。”

傅忱端坐著,他的面色蒼白,長發披散,寒冬臘月裏,身形消瘦,他依然只著一襲青衫,更讓人覺得空曠,能看到他腹裏的肌肉以及上面的傷痕。

傅忱放下手裏拿的白玉棋,轉過身。

“梁懷硯不急,他會一直在北疆,守在外面的人不要松,但有人從北疆城門出來,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暗樁疑問,“...北疆人也要殺嗎?”

“是。”

“若是殺了北疆人,北疆王問起我方討說法...”

傅忱取來一個白玉珠子戴在手上,他的手骨修長,面上似笑非笑。

聲音沉了,“討問?說法?”

暗樁硬著頭皮,“屬下等不敢揣測聖意。”

“他若是問,別理就是,暫且叫他先拿個說法,因何要包藏我南梁欽犯?”

“西律南梁建並做大,他不敢輕而易舉惹我,骨頭老成那樣,也不掂量掂量,他有幾斤重,還能揮舞幾斤錘,穩坐多少年高台。”

“若他非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他。”傅忱嘴角噙著瘆人的笑。

“區區北疆,膽敢與我抗衡。”

傅忱笑的那樣陰戾,聲音明明很輕,卻叫人在心裏產生擲地有聲的膽寒感。

話音剛落,沒放下的黑玉棋在手裏化為齏粉。

冷風吹過,瞬間灰飛煙滅。

暗樁應是。

“好了。”

“梁懷硯翻不出什麽風浪,他頂破天鬧出頭,靠的也只是他的那張嘴,若真要說得動北疆王與我動武,只憑借他那張嘴是全然無用的。”

傅忱輕輕拍幹凈掌心,“退下吧。”

他拿出懷裏裝著蠱蟲的玉瓶,湊到眼前觀望。

暗樁悄悄窺了一眼。

蠱蟲較上次暗樁看見它們時,已經長得很大了,依然醜陋肥碩。

玉瓶旁男人的睫羽微垂,豐神俊朗的臉帶著笑意,和剛才的陰寒不盡相同,骨節分明的手捏著瓷瓶在微晃。

母蠱已有成年男子的細腕那般粗,再大一些,聯合子蠱,會將玉瓶擠炸。

暗樁出去時正巧碰到來面聖的柏清珩。

他見了禮,退下了。

柏清珩看著他的背影過一息才收回。

這個男人風塵仆仆,許就是縱馬之人。

柏清珩跟新帝打過照面的交道並不多,可以說只有一面之交,是在傅忱匆匆登基那日,他在正殿接受萬官朝拜。

柏清珩沒有擡頭看,隔得遠了些,傅忱又站得高,唯一能感覺到的便是新帝身姿頎長。

後散朝拜時,馮為與他說過,有人講,新帝今年不超過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