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合一]

鼓安坊,譚家書房。

譚廷看著信思緒飄飛。

那楊木洪是個同進士出身的官員,他自命清高地認為自己能中那二甲進士,不想進士是中了,卻是三甲的同進士。

給如夫人洗腳,賜同進士出身。

同進士在進士裏低人一等,這楊木洪便十分難受地只能在州同知的官銜上一直混著,直到鳳水的老知州告老還鄉,他才做了這臨時的鳳水州的堂官。

待他父親譚朝寬接了臨時的調令去了那鳳水,這楊木洪便落回了原處。

那人心裏深恨自己沒有考中進士,而他那年的進士恰多為世族,更巧的是,譚廷父親譚朝寬便是楊木洪同年的進士。

譚朝寬官路亨通,楊木洪卻只能做個小小同知,如何不心生嫉恨?

他不去想著拯救那些被鼠疫禍害的百姓,反而暗地裏傳播謠言。

那些庶族百姓都以為他是寒門出身的官員,不會為庶族寒門的利益著想,一時間都信了他。

彼時,好不容易被譚朝寬壓下的疫病再次爆發,若不是以周邊衛所官軍壓制,這場疫病只怕要鬧出鳳水一州。

正因如此,譚朝寬勞累過度。

待他也染了病,便一病不起了。

......

譚廷趕去鳳水的時候已經晚了。

而這楊木洪,雖然譚朝寬的死與他有莫大的關系,但再如何譚朝寬都是因為勞累過度,得了鼠疫病死的。

那楊木洪在譚朝寬的喪事時候,還來了一回清崡譚家,卻被譚家人亂棍打了出去。

不知他是甚至自己罪孽深重又或是害了怕,在清崡徘徊了三日,才離開了。

此人之後辭了官,去了何處譚廷無意知曉,若非是父親留有手書,不要他因為這樣的意外恨與旁人,譚廷不知自己彼時會對那楊木洪如何......

父親雖不許他因此心生憤恨,可父親那般英年早逝,譚廷一直不肯相信只是一個楊木洪造成的巧合。

楊木洪的罪責不能推卸,但吏部當時選官調任,怎麽恰好就選到了父親身上。

要知道這樣危險的差事,朝廷也會考量世家的穩定,不會將這般險差隨意安到擔著重任的族長、宗子身上。

他到了京城便一直留意此事,因譚家在吏部沒有重要官員,這才托到了李程允處。

李程允替他查了一番來龍去脈,同之前譚氏得到的消息並沒有太多出入。

那麽,吏部那次對他父親的調任,也是無奈下的巧合了麽......

譚廷將信收了起來,從一個紫檀匣子裏取出了一個羊脂白玉的蓮花鎮紙。

是父親生前最喜的物件,竟在拿在手中把玩,那羊脂玉溫潤滑膩,譚廷放在手中不由就回到了從前在父親身邊的日子。

那時,譚建才剛啟蒙,就透出一副頑劣之態,每每練幾個大字便要歇上大半晌,偷偷摸摸地在荷包裏揣些玩意耍玩,一堂課最多聽半堂,字都寫不成樣。

宗家子弟不比尋常族人,譚廷見弟弟這般一心只想著玩,便生氣訓斥他,罰他在墻邊站立。

譚建可憐巴巴地請他不要生氣,他便只問他能不能把課聽好、字寫好,誰想那不中用的弟弟竟然還不敢一口應下。

譚廷見他還不改正,越發生氣,倒是父親聽說了,將他叫了過去。

“我兒為何如此生氣?”

譚廷板著臉回,“父親有所不知,弟弟著實頑劣不上進。”

父親聽了便笑了一聲,“建哥兒才剛啟蒙,貪玩也是有的,待他大了就好了。”

那時譚廷便覺得,不中用的弟弟等年歲長了也未必能好。

可父親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樣,招他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便是建哥兒到大了也這般貪玩,我兒也不必生氣,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似你一般律己,建哥兒也好,族人也罷,做一族宗子,最要緊的事有三樁。”

譚廷在父親的言語裏擡起頭來,聽見父親說了那三樁最緊要的事。

“身正、目遠、心寬。”

彼時,譚廷將這三詞六字記在了腦海裏,他曉得這是緊要的三樁事,可要說融於心間,年歲還太小。

他還是因為不中用的弟弟而生氣。

父親最懂他的心思,倒是也沒再勸他,只是暗暗琢磨著低聲說了一句。

“看來得給你定一位,貞柔溫淑又細膩通透的姑娘為妻了。”

......

譚廷陷在了舊憶裏。

父親確實給他定了一位貞柔溫淑又細膩通透的姑娘為妻。

譚廷念及妻子,禁不住柔和下了眸色。

但不中用的弟弟也確實如五歲啟蒙的時候一樣,至今仍是頑劣不上進。

想到這,譚廷柔和的眸色又冰了一冰。

可他父親這樣溫潤如玉的君子,如何就因為楊木洪那樣的小人,早早結束了一生呢?

譚廷神情暗淡下來,默然良久。

*

這兩日,喬荇發現夫人皺眉出神的次數越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