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當天晚上。

譚家大爺早早回了正院。

正院燒了火炭暖融融的,譚廷不必旁人伺候他,趁著房中暖和,便把她給她做的那件春裳拿出來穿了。

項宜去了一趟茶房,回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書架前翻書的男人。

她給他做的寶藍色的錦袍,正被他穿在了身上。

他衣衫顏色普遍偏深,這件寶藍色的亮一些,將整個人都襯得越發高挺,修長的腿上是窄窄的腰身,自腰身向上豐勻的脊背連著寬肩長臂,此刻正翻著一本書。

項宜只看了這麽一眼,就被看書的男人準確地捕捉到了。

他裝作沒有察覺她一般,就這麽翻著書,卻默默又挺了挺脊背,將她一針一線縫制的這身衣裳,越發撐起得恰到好處。

只是項宜的目光卻落在了他翻著的書上面。

他怎麽看起了她的篆刻書?

項宜一頓,想到他放了大哥,她卻還沒有謝過他。

從前他對她來說是譚家大爺,是借光的人,如今又算是“恩人”。

項宜覺得這樣理清他們之間的關系,能讓她心裏安穩許多。

她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當即便道。

“大爺可需閑章?我給大爺做個閑章吧。”

譚廷聽了,翻書的手停住了。

譚建便有了她做的閑章,彼時他借譚建的手,送了她幾顆上好的白玉石,她便順手給楊蓁也刻了一只,在之後,似乎又覺得沒有給譚蓉不太好,便開始給譚蓉也畫起了樣子。

弟弟妹妹們,沒有誰沒得了她的小章。

只是譚廷是沒有的,她也從未跟他提過一次。

今次,她想起他來了嗎?

“會否太累?”譚廷不由問了一句。

項宜是做慣了小章的,累倒是不累,只是這次他幫了他們,她只覺得一枚印章是不足以抵償的。

但總算能還他多少算多少。

夫妻兩個各有心思,但這話頭卻沒有錯開。

項宜搖了搖頭說不累,問了譚廷,“大爺要做什麽字的章?”

這是個好問題,譚廷在這話裏,心下悄然一動。

走到了她的書案前,提筆寫了兩個字。

正是譚廷的表字,“元直”。

他落了筆,看了妻子一眼,輕聲叫了她的閨名。

“宜珍,就用我的表字吧。”

譚廷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她會否以後不再叫他“大爺”,而叫他的字“元直”......

只是下一息,項宜收下那張紙開了口。

“那就依大爺的意思。”

譚廷:“......”

房中靜了下來,只有書案上的墨香輕輕蕩了一下,又悄然飄走了。

男人只能安慰自己,能輪到他有她親手刻的印,總是好的。

*

翌日是個好天氣,天氣冷了一冬總算是和暖了起來,日頭曬著瓦上的冰柱,滴滴答答地落下融化的水珠。

楊蓁要教項宜騎馬。

這話頭是項宜從娘家回程的路上,楊蓁提起來的,一個年節過去,項宜都快把這件事給忘了。

但是楊蓁記得,終於等到了好天氣,一早就吩咐了譚建找幾匹溫順的馬來。

項宜見她做事風風火火,當下說了當下就要去,倒是自己這邊,還沒料理完今日的事宜。

難得譚蓉悶悶不樂了許多天,今日聽到兩位嫂子要去跑馬,也來了興致。

她來了興致,趙氏再沒什麽異議了,當下就讓項宜他們帶著譚蓉過去,至於那些瑣事,待回來再料理也不遲。

趙氏都發了話,項宜楊蓁便帶著譚蓉去了。

兩人都沒怎麽騎過馬,項宜只記得小的時候,父親帶著她騎過小馬,她那時年歲小,父親怕她摔著,從頭到尾替她牽著。

譚蓉更是從來沒騎過馬了。

她悶了這許多日子,今日坐在馬上整個人都舒活了過來,連聲尋楊蓁教她如何跑馬。

譚建本來也給三人幫忙的,只是他還有先生留下的課業沒完成,大哥安排的文章沒寫完,要背的書也沒背透,只將三人引過來,就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楊蓁一個人應付兩個馬上新手,自然應付不過來。

好在項宜比譚蓉還多一些經驗,便讓楊蓁先仔細教譚蓉,她在旁看著跟著學就好。

譚蓉當真是第一次接觸騎馬,整個人處在一種既害怕又興奮的狀態裏,一時半刻都離不開楊蓁。

倒是項宜從旁看著,掌握了些技巧,從緩緩地驅使馬兒慢走,再到小跑,最後還真就跑了起來。

譚蓉還沒跑起來,項宜已經駕著馬兒跑得有模有樣了,楊蓁連連拍手,“大嫂這樣極好,只是不要跑太快了。”

誰料這話剛說完,馬兒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快跑了起來。

寒冬裏剛暖起來的風,呼啦一下就把項宜的衣裙吹得翻飛起來。

項宜被碎發抽打在臉頰,連聲叫馬兒慢些,這馬兒卻像聽不見似得,風馳電掣一般地向外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