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時萃酒樓。

廳裏廳外幾乎擠得水泄不通,幸而譚建早早定好了台下的圓桌,當下由著夥計開道,往桌前去。

他道小妹沒來可惜了,“我瞧著她是想來的,母親怕她又被沖撞著,把她留在家裏了。不然咱們更能熱鬧了。此番的戲班大半年才來清崡一次,叫我好等啊......”

楊蓁對譚建說得戲班不熟悉,但她覺得譚蓉膽子太小了些,說不來也好,說著想起了一旁的大嫂。

大嫂是那等安靜柔和的性子,眼下這麽多人不會也害怕吧?

楊蓁嫁進來就遇到了大嫂受欺負的事情,當下便在意項宜是不是害怕了,不想轉頭看去,卻見大嫂臉上的興色落了下來,目光落在不遠處。

項宜看見了那位譚家的宗子。

她頓了頓,又擡腳走了過去。

譚廷還在她陡然冷下的神色裏沒回神,眼下見她主動走過來,稍稍緩了口氣。

然而她到了他臉前,同他行了個禮,神色平靜中帶著冷淡。

“大爺來了。是不是家中有什麽事?我這就回去。”

台上的戲就要開始了,廳中的喧鬧聲一浪蓋過一浪。

譚廷耳中卻靜得只剩下項宜的兩句話。

她好像沒有想過此事以外的其他可能,眼下已經要離開了。

譚廷和楊蓁急忙跟了過來。

“大嫂要回家?”譚建訝然。

楊蓁就更驚訝了,“戲還沒開始呢,大嫂不是說好久沒看戲了......”

她笑著說沒關系,“下次再看也一樣......”

譚廷幾乎能想到她立時要同自己行禮離開的樣子了,他禁不住在她之前開了口。

“家中沒事,你不必回去。”

他語速似乎有些快,三人都向他看了過來,尤其他的妻子,眼中露出困惑。

是了。

若家中沒事,他怎會突然到此處來?

畢竟他們三人前來他知道,但並沒被邀請。

他總不能解釋說,莫名其妙就到了此處......

他幹脆叫了譚建。

“把隨從護衛留下,你隨我回家。”

譚建耳中一轟,足足怔了幾息。

大哥竟然是來找他的?!

他心心念念的戲班,第一次帶著娘子出門的寶貴時光,忙裏偷來的一點點閑......

都沒了?

譚建傻眼了。

戲要開始了,鬧哄哄的人群開始安靜下來。

譚廷不想讓那人再繼續用不解的目光看他,便讓她和楊蓁去往台前看戲。

譚建獨獨被留了下來。

看著大哥陰晴不定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錯了。

不過大哥好像也沒說立刻就要走,譚建抱著一絲幻想。

“大哥許久沒看戲了吧?這戲班子有幾出拿手的好戲,連各地的王府都喜歡聽,時常請他們過去唱。”

他說著,見大哥沒有推拒的意思,目光落在不知是台上還是台前的地方。

譚建略微壯了一點膽子,小聲說起他最期待的一出戲。

“......那戲當真讓人看得落淚,若不是橫生阻礙,兩人何至於生離死別......小姐死後,秀才也不欲獨活了,待他老母去世之後,秀才便不見了。村人皆找不到他,最後才發現,他將自己葬在了小姐墳旁......”

譚建說著,都快哭了。

台上已有咿咿呀呀試戲的聲音,唱的正是他說的這一出。

大哥不知怎麽,似也瞧向那戲台的方向。

譚建滿心希冀,心道大哥是不是也被這般淒美的故事感動了?

然而他期盼被感動的大哥,卻看到自從他來了之後,他的妻就再沒似方才那般興致滿滿了。

楊蓁嬉鬧著跟她說了什麽,然而她也只是笑意淺薄地點了點頭。

興致全無。

譚廷緊壓的唇抿成一條線。

譚建並未察覺,還道,“哥,這般絕世之戀是不是的確令人動容?”

話音未落,他哥的眼神落了過來。

那眼神滿滿都是不悅。

“絕世之戀?戲班子用來營生的誇張之事你也信?”

譚建被訓斥得頭都不敢擡了,又聽見大哥冷哼一聲

“我看你就是時文背得太少,明日再讓人去給你買五本來。有時間多讀書,大丈夫怎能沉溺於男女情愛?!”

他冷聲說著,沉著臉起了身,大步離開時萃酒樓。

*

譚家。

秦焦不敢耽誤林大夫人譚氏的事情,唯恐出了錯處,惹得林大夫人心生不悅,所以事事親力親為。

他也不圖許多,只求林大夫人能看在他做事認真的份上,幫他謀一份知縣知州的差事。

可憐他秦焦讀書科舉一輩子,只能在舉人上打轉。

當今世道舉人枚不勝數,有些世家的子弟都未必能有好差事,別說他一個無甚依靠的寒門窮酸書生了。

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林大夫人了。

秦焦連著在外跑了許多天,渾身酸疼地回了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