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項宜被楊蓁連勸帶拉地帶走了。

譚建偷偷想,自家大哥不知道也就罷了,眼下知道了,是不是該請大哥一起去?

可他有小心思,若是請了大哥,而大哥又答應了,自己這戲只怕是看不好了。

他故意裝作沒想起來,含混著跑了路。

沒人邀請譚廷。

弟弟沒有,弟妹沒有,他的妻子更沒有。

譚廷只能看著三人離去,獨自一個抿著嘴負手回了書房。

他剛回了書房,便收了一封族裏的請示帖。

譚廷立時收了心神,打開看了看。

今歲年成不好,不少本地庶族農戶的田裏收獲甚少,根本交不上衙門要的稅,日子過得艱難。

若是趁著這個時候收購田地,能以低價收下不少良田,非常合算。

已有不少大小宗族如此辦了。

譚氏的族人也想借機拿出手中閑錢,收了良田以後,再讓這些農戶變成佃戶為他們種田,而大宗族天然就有府縣衙門關系,並不需要交多少公糧。

裏外裏,是穩賺不賠買賣。

這些年,每逢災年便有人趁機收田,不光世家大族在收,宗室皇親也在收,甚至壓價收田,並不是什麽稀奇事。

但今歲天冷的厲害,遠過於往年,手頭缺錢過冬的農戶陡然多了起來。

族中眾人合了一封請示帖遞了上來,不僅想要收田,還有不少人請求向族裏借錢收田。

如此一來,本來占了清崡縣乃至寧南府大片良田的譚氏一族,此番又能擴大田產不計其數。

族裏眾人的日子也會越發好過了。

這本不是一件大事,族人跟族裏借錢也是平常。

譚廷本該提筆批下這張請示帖子,但筆懸起來,又被他放了下來。

他看著那請示帖,陷入了沉默。

若是經此收田,經過這一冬失去良田的農戶,只怕更加艱難了。

庶族農戶的日子,看似不與世家大族相關。

但他們過的不好,流民就會增多,世家大族與庶族農戶之間摩擦也會增多起來。

小摩小擦也就罷了,若是鬧出流血大事,便不好收場。

譚廷莫名想到了他的妻子。

她也是庶族寒門出身,從前兩家締結婚約的時候,世家和庶族之間的關系,還沒有這般緊繃。

不過是十年的工夫,兩族已相互橫眉冷眼,只要再有一事大鬧出來,兩族之間只怕更無法共存。

屆時,他與她又會怎樣?

譚廷皺了眉,將那請示帖推去一旁,另取了兩張紙出來。

朝堂裏,打理朝政的太子一向以民為先,極又重農事,而譚氏早有族規,與鄰為善,廣交善緣,不可因勢大而欺壓弱小。

他前後思慮一番,回了那封請示信,將朝中法度、太子態度,以及譚氏族規和祖宗訓誡,條分縷析地說了。

譚氏族中不會借出這筆錢,他同樣告誡族人不要壓價買田,因小失大。

回了這封帖子,譚廷親自去了一趟城外宗族田莊,將今歲過冬的事宜吩咐了幾句。

此番打了個來回,回到城中便聽到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譚廷於聽戲一事並無太多興致,但今日城中戲聲正盛,遠遠看去,前方喧鬧裏傳出唱聲的正是時粹酒樓。

正吉騎馬跟在他家大爺身邊,突然聽到大爺問了一句。

“我是不是許久沒看戲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正吉都說愣了。

正吉努力回憶了一下,“大爺好似有大半年沒看戲了。”

大半年,算不算很久呢?

正吉不知道,卻見自家大爺默了默,然後調轉了馬頭。

“嗯,那就看看吧。”

正吉不敢耽擱,連忙跟上前去,見慣來不喜熱鬧的大爺,另外人頭攢動的時粹酒樓前,下了馬。

清崡縣不大,最熱鬧的就是這縣衙大街。

正吉見大爺倒是不急著進去看戲,反而目光看向遠處巷子口一家不甚起眼的鋪面上。

那鋪面門匾刻了四個字——吉祥印鋪。

正吉連忙上前,“大爺有什麽吩咐?”

大爺點了點頭,剛要說又想起什麽,看了他一眼。

“你不行,讓秦方去,讓他不許透漏身份……”

譚廷把事情吩咐給正吉,讓正吉尋秦方去了。

秦方是他在京城收的管事,想來最不像譚家人。

譚廷看著遠處的吉祥印鋪,嘆了口氣。

正吉走了,譚廷在喧鬧的人群裏四下看了看,並沒看到什麽人,於是擡腳進了酒樓

......

他前腳踏進去,還沒走出幾丈遠,便見有人從人群裏擠出來,急急忙忙地朝他走了過來,同時讓人從喧鬧的人群裏,分隔出一條道來。

是時粹酒樓的方掌櫃。

方掌櫃能在清崡縣城開大酒樓,全憑譚家給面子,當下聽說譚氏宗子竟然來了。

起初他還以為下面的人騙他,但看到譚廷當真在此,汗都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