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往事如煙雨(第2/4頁)

結果梅近水沒出來,出來的是一個小仙子,拎著根桃花枝,自稱是梅老祖的嫡傳大弟子崔瑩瑩,尊號‘桃花老仙’,年芳六百,想見梅老祖,得先過她的眼。

上官玉堂不清楚具體情況,過來拜會高人,自然入鄉隨俗,叫了聲‘崔前輩’,跟著崔瑩瑩往裏走。

崔瑩瑩帶著她在梅山轉了好大一圈兒,說話神神叨叨老氣橫秋,還真有點高人的做派,最後把她帶到這塊石碑前,讓她寫點東西,說是規矩不能破。

上官玉堂知道梅山是有這規矩,就琢磨片刻,隨便寫了幾個字。

哪想到石碑附近提前布置了不知名的陣法,她寫完回頭,崔瑩瑩已經不見了蹤影,山野之間景色變幻,把她困在了山裏面,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上官小友,外面都說你厲害,我看你戒心一般嘛;出不來就招呼一聲,姐姐放你出來……”

上官玉堂對梅近水印象極好,進山門後才沒有提防,被陰了自然不滿,破開陣法後,抓住崔瑩瑩就是一頓拾掇。

事後上官玉堂得知,崔瑩瑩把她困住,是因為梅近水很賞識她,經常在崔瑩瑩面前說她多厲害,心中不服氣,想和她切磋。

但梅近水不想年紀尚小的崔瑩瑩接觸仙門紛爭,只教了她醫術陣法,根本打不過,就想用陣法為難她,沒想到陣法也難不住,還被打了一頓。

崔瑩瑩從小被梅近水捧在手心長大,這輩子頭一次挨打,感受可想而知。

從那之後,崔瑩瑩算是和她杠上了,有事兒沒事兒就來找她麻煩,打不過就從別的地方入手,比如說她‘穿的衣服土’‘像個男人’‘呆頭呆腦’等等。

上官玉堂自幼在外漂泊不定,長得漂亮對她來說並非好事,一直都是男子打扮,性格堅韌殺伐果斷,根本沒‘自己是姑娘’的概念,也不善交際。

待在梅山的時間裏,天天被崔瑩瑩嘲諷,又不能再打崔瑩瑩,上官玉堂不勝其煩,漸漸也會回罵幾句‘瘋瘋癲癲’‘繡花枕頭’之類的話,最後還真打扮了下,示意‘我比你高、腿比你長、胸脯比你大,你嘚瑟個什麽?’。

時間久了,兩個人自然就熟了。

雖然彼此看不順眼,但不得不說,這段時光,是上官玉堂少有關於‘和朋友打鬧’的記憶。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上官玉堂不是無情,只是自幼環境使然,讓她沒那個機會接觸罷了。

如果可以,誰不想有疼愛自己的父母、關乎自己的師長、打打鬧鬧的兄弟姐妹、柔情蜜意的另一半。

正是因為沒有,上官玉堂對每一份感情都極為珍重。

但上官玉堂自幼的志向擺在那裏,她成功坐在了‘老天爺’的位置,就必須把這些情感藏起來,藏在沒有人知曉的位置。

上官玉堂怎麽可能對梅近水沒有半點感情,那是她遇上的第一個長輩,第一個可以完全信任,對她視如己出的長輩。

今天梅近水走了,上官玉堂沒能手刃這位故人,心裏何嘗不是暗暗松了口氣。

但這份慶幸,不能被外人知曉,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注定了她再遇上梅近水一萬次,就會殺一萬次,不會皺一次眉頭。

心裏有愧疚又能如何?這種事她不去做,還有誰能去做?

暮雨之下,上官玉堂看著遠處半山腰的露台,知道崔瑩瑩還在生氣,等在那裏想和她算賬。

但上官玉堂始終沒過去道歉,或者說哄一哄崔瑩瑩,給對方一個台階。

因為終有一天,上官玉堂會手刃梅近水,或者死在梅近水手底下。

彼此道不同,這種事繞不過去,一旦做了,和崔瑩瑩就再無情分可言。

既然終將形同陌路,此時感情越深,以後便越痛心;就這樣彼此看不順眼,關系不遠不近,不是要更好些?

等真到了形同陌路的那天,崔瑩瑩心裏恐怕也會少些糾結吧……

上官玉堂立在雨中,擡手摸了下老舊石碑,沉默片刻後,對梅近水曾經居住的位置,拱手行了一禮。

禮畢,上官玉堂轉身走入夜幕,就和往日千年一樣,風裏來雨裏去,永遠孑然一身……

——

沙沙沙——

細密雨珠灑在露台外的飛檐上,形成雨簾,遮擋了外面的千山萬水,僅能看到山外的項陽城,亮著一點微光。

左淩泉站在露台邊緣,站姿已經換了不知多少個,此時輕輕摩挲著手指,用余光看向後面的桃花尊主。

暗紅色的琴台擺在露台中間,下方鋪著茶色地毯,琴台上的琴已經收了,取而代之的是幾樣酒具。

身著春衫的桃花尊主,不再保持興師問罪的架勢,左手斜撐側臉,靠在琴台上,指尖旋轉著琉璃酒杯,看似悠閑,但眼中的怒容並未消減,甚至比初來之時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