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蕭寒一宿未眠,直到夜空東邊的一角泛起淡淡光暈,他才睡去。

這一夜,林月芽也未曾合眼,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見天亮了,索性直接爬起來洗漱。

碧喜起來後,看到她頂著一雙烏青的眉眼,忙勸她補覺。

林月芽卻搖搖頭,連早膳都沒用,揣著銀子就往格蘭院去。

碧喜也顧不得吃,隨手抓起個饅頭就追了上去。

格蘭院守側門的小廝老遠看到林月芽,就笑著迎了出來。

這次林月芽沒與他廢話,直接將準備好的碎銀拿出。

小廝收下銀子,一刻也沒耽誤,轉身就去找季嬤嬤。

林月芽正在焦急等著,就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貓叫。

一只瘦小的黃貓正端坐在墻頭,它眼睛微微眯起,望著墻下看過來的林月芽,看著看著,它又將腦袋一歪,輕柔地叫了一聲:“喵。”

晨起柔和的日光與這聲酥軟的叫聲,讓人心尖上頓覺酥酥麻麻。

林月芽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摸,卻被碧喜攔住,“哪裏來的小貓,當心它咬你!”

林月芽笑著沖她擺擺手:不會的。

她知道貓咪若是沖人擠眼睛,那便是喜歡你的意思。

幼時她養過一只貓。

有一日她在院子裏幹活,一只狸花貓跳了進去。它毛發柔順光亮,林月芽一見便覺得心裏喜歡,回屋掰了半個饅頭給它。

自打這之後,那狸花貓便時不時來找她玩。它特別喜歡林月芽幫它撓下巴,有的時候日頭好,她就抱著狸花貓坐在院裏,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幫它抓身上的跳蚤。

她在心裏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小梨花。

那日她抱著小梨花在院裏曬太陽,祖母突然回來,見她沒有幹活,便開始狠狠責罵她,小梨花見到,沖著祖母炸毛,口中不斷低吼。

祖母一來氣,拿起身旁的鐵鍬拼命往小梨花身上砸。

林月芽大哭上前去攔,可她哪裏有祖母力氣大,祖母一把將她到地上,當她再擡眼時,小梨花已經奄奄一息,身下的黃土逐漸被血水染紅。

小梨花是林月芽兒時心裏的一個痛點,如今再看到小貓,在怨恨祖母的同時,她還是會愧疚,愧疚她沒有保護好它。

林月芽沖小黃貓伸出雙手,小黃貓倒是一點也不怕它,一下就跳進她懷中,一面在她身上蹭,一面發著咕嚕咕嚕的聲音。

碧喜見這小貓討人喜,也的確沒有傷人的意圖,忍不住用手摸了兩下,“月芽你要養它嗎?”

林月芽臉上的笑容僵住,兒時她保護不了小梨花,現在她有能力保護它麽?

恐怕還是不行。

再說,她終究是要離開的,去哪兒還是未知數,她不能就這樣帶著小貓一起流離。

林月芽蹲下,將小黃貓放到地上,小黃貓卻不肯走,還在她裙邊蹭來蹭去。

林月芽終究還是沒忍住,頰邊蹦出兩個小巧的梨渦,她蹲在地上,又與小黃貓玩了起來。

季嬤嬤出來時,小貓已經離開了,三人尋了處無人的廊道,碧喜在廊口守著,林月芽簡單將這幾日和李蕭寒發生的事表述了一遍。

季嬤嬤連猜帶看,清楚了個大概。

她自是將喂糕點那樣的事省去,可即便如此,季嬤嬤得知李蕭寒讓她近身伺候後,依舊驚愕不已。

她緊蹙眉心,望著林月芽沉默了一陣。

林月芽見她這副神情,心裏更加惴惴,她輕輕拉了拉季嬤嬤衣袖。

季嬤嬤回神嘆道:“你莫要心急,且再等等,這兩日我聽到消息,下月瑩盈郡主會來侯府,到時長公主會將侯爺親事定下,一旦定下親事,顧忌著郡主的身份,侯爺到時也自會想辦法將你打發。”

雖然時隔多年,但在侯府伺候的老人,基本都知曉這位郡主在侯府的地位。

長公主寵她,李蕭寒護她,這樣一位主子倘若進門,林月芽鐵定不能再留於侯府。

林月芽對瑩盈郡主不曾了解,她只關心若是李蕭寒到時還不肯放她,該如何?

季嬤嬤看出林月芽心有顧慮,寬慰地在她手背上拍了幾下,對她道:“若只是普通貴眷,興許侯爺還會留你,可郡主不同,詳細的一時我與你說不清楚。總之,這些日子你在侯爺面前莫要失儀,引他不快。你到底也算有恩於他,到時只要婚事定下,他應當不會為難你。”

打發人的法子有很多種,尤其是這樣的高門貴戶,讓一個人徹底消失也並非難事。

季嬤嬤知林月芽膽子小,便沒將話說得過於直白,但林月芽骨子裏是有韌勁兒的,季嬤嬤也是清楚的,只得不住叮嚀林月芽,事事順從,莫要強求。

侯爺對林月芽是動了心思的,只是這個心思到底動了多少,她一時也猜測不出,可不管如何,瑩盈郡主那邊是不會容她的。

若是動得淺,再念及一些情面,侯爺自會放她出府。若是動得深,也定不會留她在府邸被郡主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