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蕭寒回來時夜已黑透,冬日的寒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主屋旁那間小窗內還點著燈,路過時李蕭寒不由停下腳步,望著那光亮出神。

劉侍郎的外室昨夜跑了,跑的時候不光帶著銀子,連同劉侍郎的賬冊一並帶走。

大齊國法,為官不商。那賬冊便是劉侍郎暗中從商的證據。

劉侍郎暗雇殺手去尋人滅口,可沒曾想,殺手行兇時正好碰到京兆尹。

李蕭寒此生唯有二友,文乃陸淵,武便是熊威。

身為京兆尹的熊威,立即將那外室救下,帶著賬冊直接呈稟殿前。

“女人信不得啊。”下午趕去清月樓的熊威提及此事時,不由感嘆。

李蕭寒當時便回他道:“將自己的過錯怪在女人頭上,便是無能的表現。”

熊威征了一下,隨即點頭道:“三殿下也是如此說的。”

一陣刺骨的冷風吹來,李蕭寒輕咳兩聲,收回目光走進主屋。

小屋內正在低頭練字的林月芽,聽到外面的咳嗽聲,筆尖亦是微微一顫。

十一月的上京大雪紛飛,不過半日路面就被白雪覆蓋。

林月芽已有半月未見李蕭寒。

這半月中,她只出了雲騰院一次,便是同季嬤嬤見過一面。

季嬤嬤交代的話,她全部聽進去了。

“侯爺不是個好糊弄的主,若想求他,必得先哄他高興,若還不行,咱們還有辦法。”

其實就算季嬤嬤不說,她也清楚,就連那格蘭院守側門的小廝,托他辦事都得先將人哄高興了,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永安候。

於是,她一邊同春蘿學規矩,一邊練字。

今年屋中有炭盆,春蘿又送了她一支藥膏,手指上復發的凍瘡很快就下去了。

李蕭寒這半月每日都會回府,只是每次回來都已至深夜。

林月芽還暗自猜想,李蕭寒莫不是已經將她忘記了,卻沒想當日夜裏夏河就來找她了。

林月芽正照著一件衣裙上的繡花臨摹,知道李蕭寒要見她,連忙應了一聲將手中針線放下。

原本她打算立刻就過去,可隨後想想,她還是先將身上那件常穿的衣服脫掉,換上了一件碧色銀線暗紋荷花的長裙,又從櫃中取出一個墨色荷包,這才趕過去。

李蕭寒頭一次等林月芽這麽久,他左手拿著書,右手指節在桌案上有節奏地緩緩敲著。

林月芽推門而入時,敲擊桌面的手指終於停住。

待林月芽走到他面前,李蕭寒才合上書擡眼看她。

半月不見,林月芽並沒有因上次的事而消沉,且她面色紅潤,瘦小的臉似乎還較之前圓潤了些。

看來日子過得不錯,至少要比李蕭寒想象中要好。

李蕭寒冷笑,原是他多慮了。

“好吃麽?”李蕭寒問。

林月芽先是一愣,隨後便很快意識到李蕭寒是在問那五盒桂花糕。

她唇角擠出一絲笑容,很是配合地點點頭。

只是這笑容極為敷衍。

李蕭寒又問她:“方才在做什麽?”

林月芽如實地比劃道:縫東西。

凈做這些浪費時間事情,李蕭寒語氣不悅,“可練字了?”

林月芽乖順點頭。

李蕭寒頗感意外。

按照林月芽之前的表現來說,她應當不會好好練字才對,怎麽半月不見,轉性了。

李蕭寒覺出今日的林月芽較之前不同,他雙眼微眯打量了片刻,這才沖對面小書案揚了揚下巴。

林月芽也看出李蕭寒不信她,她努力了半個月,就等此刻來證明自己,於是趕緊提著裙子跑過去坐下。

這次依舊是一字未錯,書寫的十分工整不說,字形還有了幾分李蕭寒的影子。

李蕭寒喜怒不形於色,林月芽看不出他是否滿意,長袖中手指緊張地在一起搓著。

這半月她已經很努力了,若李蕭寒再不滿意,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練字了。

林月芽低頭看到李蕭寒茶盞空著,壓著內心忐忑,幫他將茶盞滿上。

這是她第一次給李蕭寒倒茶,且還是主動的。

李蕭寒看了她一眼,隨後對茶盞旁落下的那幾滴水道:“水滿則溢,寫字也是如此。”

他見林月芽一副茫然的模樣,嘆了一聲,指著當中一個字道:“寫字不可使蠻力,這筆若是再放松些,會更像。”

林月芽看著那個字,內心依舊疑惑,但她還是裝作明白地點點頭。

隨後她將茶壺放下,順手就擡起袖子將書案上的茶水擦掉。

李蕭寒眉頭微蹙,“日後不許這樣。”

林月芽愣了片刻,才明白李蕭寒在說什麽,她低頭看看身上這身衣裙,的確,這衣服那般名貴,是應當好好珍惜。

李蕭寒將她寫的字拿到一旁,準備開始講解今日要學的新字時,這才發覺身旁的人一直在出神。

林月芽手伸在袖中,不知在摸什麽,半晌也不見動靜,李蕭寒輕咳一聲,林月芽忙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