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趙嬤嬤自然是知道瑩盈郡主是哪個,她之所以反應了片刻,是因為這兩人的年紀。

裴瑩盈是魏王嫡出排行最小的女兒,下個月才至及笄。而李蕭寒今年二十有二,年長她近七歲。

在趙嬤嬤眼裏,這兩人從小就像兄妹,一時間讓人很難往那種方向去想。

不過話說得好,家女像家姑,這個裴瑩盈自小就有人誇她相貌隨了長公主。

長公主對這個小侄女也甚是寵愛,從前時常會叫她來永安侯府小住。

十二歲那年,裴瑩盈隨魏王一道去了西州封地,臨走那日,她特地來永安侯府,小小的姑娘哭紅著鼻子說舍不得姑母。

每次想到這兒,長公主心裏多少都會難過。

趙嬤嬤自然知道長公主對裴瑩盈的喜愛,所以試探地問道:“主子是覺得,咱們侯爺遲遲不肯娶妻,是在等瑩盈郡主及笄?”

長公主笑著點頭,“這孩子打小就護著瑩盈,你可還記得老侯爺養的那條狗?”

老永安侯年輕時喜歡養狗,他養的狗溫順忠誠,從不傷人。

可不知為何,裴瑩盈六歲那年來侯府玩耍,當中一條狗忽然發瘋般沖她撕咬。

李蕭寒正好路過,直接就沖上去與瘋狗搏鬥,那時的李蕭寒也才剛至十四。

瘋狗死死咬住裴瑩盈的胳膊不松口,李蕭寒身邊沒有佩劍,想也沒想直接徒手去掰那狗的嘴,當場便血流一地。最終,那狗被急急趕去的老侯爺一劍刺死。

李蕭寒左手小指節錯位,直到現在都不能完全伸直,而裴瑩盈的左小臂上也留下了一排牙印。

一想起這個事,長公主不禁唏噓道:“到底也是我們永安侯府虧欠了瑩盈,好好一個姑娘家,胳膊留了那樣的疤痕。”

趙嬤嬤幫她順著後背,“長公主莫要傷神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長公主點頭道:“再說寒兒,我一直當他是為了堵我,才說自有安排,可如今細細想來,他哪裏是在推脫,他是心裏裝了人的,待過些日子瑩盈及笄,我便修書一封送去西州,替兩個孩子把線拉上。”

“不對,”長公主又忽然道,“待及笄怕是要來不及了。”

她的侄女那般嬌貴可人,萬一及笄後被許了人家,那可如何是好。

長公主越想心裏越歡喜,立刻就讓趙嬤嬤去備筆墨,她簡直一刻都等不及。

李蕭寒這邊從格蘭院出來,親自去請郎中,隨後又腳步不停直接出府去尋陸淵。

清月閣小二樓上,陸淵見到李蕭寒時,驚愕不已。

“別裝了。”李蕭寒撩開褲擺端坐在陸淵面前,拿起黑子穩穩落在棋盤上,“方才你就在隔壁,想必也看到了。”

陸淵連忙擺手,“別誤會,我可沒有打探你的意思,今日純粹是碰巧。聽到你上來,原本還打算與你一道,可一開門就看見你拉著個小姑娘,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們。”

小姑娘,呵。

李蕭寒冷笑。

陸淵將白子落下,沖李蕭寒挑挑眉毛,“是解毒那位?”

李蕭寒擡眼看他,一副你如何知曉的神情。

果然猜中了,陸淵頗有些得意地道:“這麽多年能近你身的,怕只有那位了,如此說來,還要感謝大皇子了。”

感謝?李蕭寒恨不得一劍穿了他。

陸淵玩笑著道:“嘖嘖嘖,老樹終要開花了。”

李蕭寒收走幾個白子,瞪他道:“老?莫不是真元兄忘了,自己還要長我一歲。”

陸淵看著那幾個白子,心疼道:“是是是,我老還不行麽?”

其實真不怪陸淵這樣想,李蕭寒年歲雖不算大,但是為人處世上向來老練狠辣,所以他下意識就想到這句話。

李蕭寒半晌沒有說話,最後陸淵收他棋子時,才忽然開口。

“我起初以為她是教樂坊的人,後來得知是府上婢女,身家清白,便帶著歉意收進了院裏……”

李蕭寒話未說完,就被滿臉震驚的陸淵打斷,“什麽,你將人收進院裏了?”

李蕭寒淡道:“嗯。”

陸淵著實沒有想到,他緩了半天才道:“既然收了,那便好好待人家啊,怎地我看你們走的時候,那姑娘好像不情不願的。”

陸淵雖然沒有看到林月芽的神情,可看她被李蕭寒拖著走的模樣,就能猜出兩人鬧別扭了。

李蕭寒半晌不說話,再開口時語氣冰冷,“她不願意。”

“嗯?”陸淵眼睛瞪如銅鈴,“不願什麽,不願做你的人?”

李蕭寒落下一子,眼神冷得駭人,“她想離開侯府。”

陸淵蹙眉思忖著棋局,點頭道:“嗯,所以你今日才帶她出府閑逛。”

“等等,”他忽然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李蕭寒,“你是說,她要離開侯府?”

李蕭寒沒有回話,擡手又收走幾個子。

陸淵著實覺得新奇,要知道在上京城裏,不論是才氣相貌,還是家世品行,李蕭寒永遠是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