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變天

且說江春聽高勝男一席話,心內既驕傲又擔憂。驕傲的是,她喜歡的男子果然不一般,能得了這多英雄好漢襄助。

擔憂自不必說。竇淮娘被軟禁了不說,還要被遣送去帝陵,這與讓她去送死有何區別?三歲小兒都懂的道理,她不信皇帝會不知……若他已知自己處境,還這般拼死一作,那就是垂死的困獸,鐵了心要魚死網破。

這樣的困獸最危險。

果然,城外駐紮的元芳幾人,也意識到了皇帝魚死網破的想法,現反倒投鼠忌器了。

城外某客棧內,高燁與威遠大將軍長子劉雄遠用過飯食後,商量起來。

“竇兄弟,咱們今日可還要進城去?”劉雄遠粗著嗓子跺跺腳。

“誒,舅父何須如此急躁,此時該讓趙闞急,咱們氣定神閑等著他服軟便是……”高燁邊說邊拿眼瞧坐主位上的竇元芳,其實他也拿不準元芳意思,按理說他們的人馬都已在城外守了五日了,比當日計劃的還多了三日……

這般守著,又是寒冬臘月,元芳是厚道人,將士每頓魚肉少不了,裏外三層的棉花衣裳與包棉墊的鎧甲少不了,熱湯熱水也充足,就是那馬匹糧草,每日也得耗費不少……再這般下去,養這八萬人馬的軍糧,都夠在西北花用一月了。

“竇兄弟,要不咱們這糧草就緊緊褲腰帶,日日熱湯肥肉的供著,可莫將他們養成大老爺了!”

元芳擺擺手:“高兄切莫如此說,元芳能得你們襄助,實乃三生有幸,承蒙劉叔父不棄,拖家帶口的跟著竇某鋌而走險……我若不讓他們好好過這個冬,心內委實不安。”

劉雄遠是個急性子,又不知第幾次跺了跺腳道:“嗨!元芳莫說這等話語羞殺俺們了,俺們這叫啥,誒,俺爹說這叫啥,好鳥找好樹……反正就是跟著你準沒錯,那趙闞要作死,俺們可不能跟著他一處尋死。”估計他要說的是“良禽擇木而棲”。

“況且,當年若不是皇後娘娘求情,俺們老劉家哪有今日,皇後娘娘就是俺們劉家再生父母,他這般對不住俺的再生父母,就莫怪俺們對不住他了……反正他每年的軍餉銀子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冬衣捱到開春了才送到,每年等他冬衣的將士冷死了幾十人……若不是皇後娘娘與竇家解囊相助,我劉家軍恐怕都凍死完了!”

“說句難聽的,俺們又不是他養的,憑甚要陪著他作死?!”

高燁也跟著點點頭。

元芳又對著二人深深鞠了一躬,余話未說。

不時,竇三進來,道宮裏傳了消息來,說著遞了封信函與元芳。

元芳早就摩拳擦掌等著了,也不回避二人,拆了信封就看起來。

三人眼巴巴望著他,只見他眼神微動,才片刻功夫就將信函放桌上,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唬得幾人心頭一跳,難道是……

哪想元芳拍過那一掌後,卻是又撫掌輕笑兩聲,道:“劉叔,高兄,咱們好好犒勞將士一頓,天黑就可朝著東京去了。”

三人眼睛一亮,齊聲道:“果真?這是何故?”

元芳亮晶著雙眸,眺望著屋外,輕聲道:“他好樣的,京內被戒嚴了,負責巡邏守衛的正是禁軍,兵馬司被調去宮門禁內了……我本就不欲生靈塗炭,這倒是免了一番功夫。”

三人聽聞此言,哪有不高興的,本來留了足夠的守邊兄弟,千裏迢迢領了精銳來,雖已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但心內還是覺著愧對眾人的,若能以最小的傷亡達成目的,哪有不樂意的?

只是,劉雄遠是個粗人,粗枝大葉未細想也就罷了,但高燁卻是個文武全才的,見竇三也與自己一般不甚樂觀,遂遲疑著問出口來:“元芳,咱們這邊若真大軍壓陣了,他可會……京中竇老夫人與宮內的皇後娘娘該如何是好?”

元芳笑著道:“高兄不消憂心,家祖母與姑母都有各自準備,祖母還放出話來,絕不拖累咱們男人家腳步,只消按計劃行事即可。武功侯府與威遠大將軍府內眾人,竇某也另有安排,定能保他們萬一。”

高燁聽聞竇家母女已有安排,松了口氣,反倒不好意思的笑笑:“元芳誤會了,我兩府倒是不消擔心,我那妹子是個激靈的,我……我無意間向她透露過幾句,她已有了準備,說不定咱們進宮時她還沖在前頭哩……”

元芳亦只笑笑,眼裏說不出的欣慰與感激,眺望著門口的眼神也分外晶亮,似有兩簇小火苗在漸漸燃起,竇家從這一日開始,再不是以前任人魚肉的竇家了!

當夜,幾人領著從西北與遼北遠道而來的精英兒郎們,吃過行軍酒菜,熄了灶火,準備出發。因古代官道只兩丈不到的寬度,最多亦只能容七八人挎刀與盾的步兵同行,還不論押解糧草軍械的輜重車隊與馬匹,七八萬人所過之處定能連石頭都給磨平了……不說引人注目,就是那行軍速度,恐怕兩日也到不了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