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戲台上,唱的是一出才子佳人的戲,故事比較經典也比較老套,不過演得還是很到位,不少人都看得入了神。

鶴知知定不下心來看戲,一門心思只關注著前方睢晝的反應。

皇後倒是似乎在用心看,手肘壓在扶手上,手指耷拉下來抵著下頜,蹙眉批評戲台上的劇情道:“還沒見過父母,就私下裏在花園裏卿卿我我,真沒禮數,這樣的男子也能要?”

她眼睜睜看到了,母後說完這句話後,睢晝的肩膀狠狠顫了一下,立刻變得僵硬不已。

鶴知知欲哭無淚,雖然母後說得不是自己,但卻擋不住她心虛不已,兩腿發顫,真想現在就抱著母後的手臂大聲說是自己先動的手,不關睢晝的事。

皇後看戲的興趣似乎也是寥寥,看了一會兒就移開目光,又在滿座的青年才俊身上逡巡起來。

點評點評這個,又點評點評那個,讓人的心也跟著上下起伏,搖擺不已。

皇後與公主雖然坐在第二層,但她們說話也不是完全私密的。有一些公子或多或少聽見幾句,心裏都直打鼓。

雖說開科考之後,有識之士想要躋身權貴,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真本事,不必再攀炎附勢,但是若能得到皇後與公主的青眼,定然是在騰飛的道路上更如虎添翼,有誰會拒絕這個機會。

哪怕不能真的被選中當駙馬,但是可以在娘娘面前留個好印象,也是極好的。

因此在座的人嘴上不說,心裏卻已經暗暗攀比起來。

聽著皇後一句一句的點評或數落,有的人失望頹唐,有的人卻是越發得意,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仿佛在拿自己同別人的條件做比較。

如此挑首飾一般挑了一會兒,皇後也累了,倚在椅背上,懶懶說了句:“說到底,別的都是花架子,這男子還是必須得自己掙個功名才值錢。”

鶴知知痛苦地眯起眼。

睢晝現在既無職位,也無功名,若要等他考取功名,豈不是還要等三年?

她能不能回去就請母後下旨,明天就開科考?

鶴知知心中沉重得好似裝了一塊鐵,方才母後說的樁樁件件的條件,睢晝都不符合,若是她此時將睢晝帶到母後面前,恐怕是要惹來母後白眼的。

在這件事上,雖然鶴知知的意志很是堅定,絕不會以母後的心情轉移,但她還是怕睢晝會受委屈。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這出戲唱完,戲班子撤了,台下的人也漸漸散了。

皇後先由人扶著回涼亭裏去躲蔭,鶴知知還踟躕在原地不走,目光直找著睢晝的背影,想同他尋機說幾句話。

睢晝身邊有一些相熟的公子聚集著聊天,戲剛唱完,現在人人最樂於談論的,便是方才皇後娘娘說的只言片語。

人人都拿那些標準比對著自己,對得上的自然得意洋洋,仿佛下一刻就要成為天選駙馬,對不上的扼腕嘆息,並發誓回去以後要提升自己,以此目標來努力。

說著說著,又說到了功名,原來娘娘如此看重有學識之人,這讓本就心存抱負的公子們越發受到鼓勵。

剛好新科狀元裴緒從旁邊路過,被人一把捉了過來,要讓他傳授傳授經驗,又調笑他出身名門,志向高遠,定不在乎駙馬之位,就不要同他們爭搶了。

哪知道裴緒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呆呆地說:“不、不能這麽說,若是元柔殿下,當狀元哪裏比得上當駙馬。”

周圍一靜,眾人都紛紛感嘆不愧是狀元郎,拍馬屁也拍得如此精妙脫俗,只有睢晝一人沉著臉,雙眼沉沉如死水,渾身幾乎要散發出黑氣。

或許是怨念強得幾乎快要變成實質,旁邊的人再也無法忽視這位一直沉默的前國師,咳了兩聲將他拉入話題之中,恭維了一番後又惋惜道:“可惜大人……睢公子沒有功名,不過睢公子超脫外物,應該也不在乎這些。”

睢晝繼續一臉死寂。

旁人摸不準他的心思,慫慫的也不再開口,聊了一會兒之後,也就漸漸散了。

鶴知知終於逮到機會跑過去捉住睢晝,將他帶到隱蔽處。

睢晝垂頭喪氣,好似被人打了數下悶棍,眼神也寂寂的,十分可憐。

累累地擡眸看她一眼,又傷心地垂下眼睫,小聲說:“娘娘不喜歡我。”

鶴知知看得心疼,擡手摸摸臉,又摟摟小腰,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把人哄得開心些。

鶴知知心中嘆息不止。

看睢晝這難受的模樣,她心裏也是百倍千倍的心揪。

看來這段日子,只能先冷處理,不讓母後想起來睢晝的事,免得再讓睢晝受委屈。

想是這麽想的,可又過了才不到半個月,赤印國的使臣要回國了,離開都城之前,非得要求再見一面睢晝。

那使臣是個樂癡,對睢晝寫出來的曲子癡迷不已,恨不得把睢晝的畫像掛在墻頭,日日頂禮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