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聽到這話,皇後果然吃了一驚。

雙眼突然瞪大,臉上也露出像是被雷劈到的表情。

鶴知知心中酸澀,又有草芽破土般的隱隱沖動和緊張,胸腔裏突突直跳。

她雖然也有想過,要跟母後坦誠此事,但絕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雖然是被逼無奈,但鶴知知並不後悔。

不僅僅是因為只有這樣母後才會延緩給睢晝定罪,還是因為她對睢晝的情誼確實不會再改變。

跟什麽時候說出口無關。

皇後幽幽地看著她,忽而似是想起一事,指尖在下巴上點了點。

“你小時候,七歲的時候。”

鶴知知擡頭,滿腦袋問號。

“西南部進獻了一位名廚,自己帶著材料,要給我烹制一道最拿手的小菜,冷鍋兔肉。”皇後眯眼回憶。

鶴知知繼續茫然。

皇後幽幽道:“那時你也抱著那只灰肉兔眼淚汪汪地說,那是你最心愛的兔子。”

就因為不想讓她吃掉那只兔子。

鶴知知臉上一陣臊紅,攥緊拳喊道:“那又不一樣!”

鶴知知皺眉郁郁,胸悶得緊。

母後若是不看重她的心意,她該如何是好。

睢晝又該怎麽辦。

皇後站遠了些,無聲地對著鶴知知打量了好一陣。

“真的?”皇後終於輕聲問。

鶴知知點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

鶴知知為難地遲滯了下。

這怎麽說得清楚,是什麽時候的事。

在她自己都還沒發現的時候,目光就已經落在睢晝身上移不開了。

皇後低頭沉默不語,良久,長長地嘆息一聲。

“確定是他了?不改了?”

鶴知知用力地點點頭,又用力地搖搖頭。

皇後垂眸,靠坐在了木椅上。

“那你過來,我同你說說話。”

這一番話,鶴知知聽了整整一個時辰。

離開中宸宮時,鶴知知忍不住回頭望了望。

皇後仍然倚靠在木椅上,一手捏拳,撐著太陽穴閉目休憩。

到這時候鶴知知才發覺,母後的身影,看起來總有幾分揮之不去的寥落。

鶴知知深吸一口氣回了金露殿,母後給了她機會,要她用最短的時間找出叛賊另有其人的證據,若是她找得到,睢晝便能徹底脫罪。

母後也承諾她,在這段時間裏,睢晝會受審,但不會受苦,會讓醫師去給他治傷,但鶴知知不能去看他。

鶴知知哪怕再如何想親眼去確定他的安危,也不得不忍著。

快到端午,天兒越來越熱了。

鶴知知將自己悶在房中整日不出門,更無心關心外面的天氣怎麽樣。

她和母後都知道,這個“最短的時間”,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母後抓錯了人,譚明嘉以及譚明嘉背後的人就一定會繼續拖著,絕不可能那麽輕易就交代。

他們要等,等到大金覆滅,等到母後的政權落入旁人手中。

鶴知知這裏還有最後一個法寶。

那張藏寶圖。

一開始,只是為了找譚明嘉的下落才去追蹤那張藏寶圖,現在看似已經沒有用了。但譚明嘉不惜收編山匪去劫掠屠殺谷家掌門,這張藏寶圖就一定有意義。

藏寶圖,真的是為了錢財麽。

鶴知知連軸轉著,幾乎不吃不喝,腦袋裏一直在想這件事,把那幾張碎片擺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恨不得用目光盯穿它。

偶爾打盹睡著時,夢境裏也全是神秘的山洞,藏在某處,裏面不僅有驚天財富,更有她所需要的抓住叛賊的鐵證。

福安發現她不對勁,硬是將她從房中拖了出去。

鶴知知臉色像是從沒見過太陽一樣的白,比紙還薄。

她眯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大團大團的雲鋪在上面,只在偶爾的邊角露出藍天的底色。

“我們回宮後,過了多久了?”鶴知知輕聲問。

福安道:“殿下,一天了。”

鶴知知點點頭。

還好,沒有她想象的那麽久。

她轉身要繼續回房去研究那幾張碎片,被福安一把攔住。

“殿下!您這樣下去不行,身子都要垮掉的。”

“才過了十二個時辰。”鶴知知伸手推他。

“可是從北郡回來的那十天,您也沒合過眼。”福安心疼得臉上的肉都在顫,“您要是實在睡不著,也換換腦子,想想別的事兒吧。”

鶴知知深深吸一口氣進肺腑。

她知道,福安說的是對的。

她必須要調整自己。

鶴知知道:“好,出去走走。”

說是出去走走,但鶴知知現在誰也不想見。

就挑避著人的小路,靜靜走著。

繞著宮城轉了大半圈,到了南六所。

院墻裏,傳來有節奏的鋸木頭的聲音。

鶴知知腳步一頓,轉了進去。

無岐匠人在裏面,擺弄他那些木頭。

他有自己的世界,永遠不會塌,無論外界發生了什麽,都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