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4頁)

鶴知知屏息,更走近一步,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那幾只野鶴已經完全不計較她的靠近,甚至幹脆就地彎著頸項,用尖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這些是你養的?”鶴知知小聲問。

睢晝看她喜歡,牽過來一只到她手邊,讓她摸摸。

“不是。它們長在山中,我也住在山中,我們是鄰裏。”

鶴知知忍不住笑了。

和山鶴做鄰裏,不愧是睢晝。

山鶴在她手中並不掙紮,她膽子也大了起來,順著光滑的羽翼摸過去。

她還沒養過什麽動物,這樣體型大又漂亮自由的鳥,更是從沒碰過。

睢晝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提起身邊的茶壺,倒了一杯花茶遞給她。

兩人慢慢地喝著茶,看花喂鳥,偶爾找些話題說說話。山中沒有時辰,沒有更夫,只有山月永遠高懸在頭頂,在山巒間慢慢地移動。

這樣坐著,時間飛快地過去,竟也毫不知覺。

不過,在將龍塔上的生活,大多時候沒有這麽清閑。

一般來說鶴,知知剛醒,就會被抓到書房,潛心看書。

每天連續幾個時辰不能說話,這種程度已經堪比打坐,靜心效果可謂是很好。

甚至好得有點出奇。

堅持了十來天之後,鶴知知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一具會喘氣的木頭人了。

有一天綠枝給鶴知知梳妝時,又感嘆道:“殿下,真的好美麗。每每不小心擡眼,在鏡子中看到殿下的容顏,都會這樣驚到。”

鶴知知還沒睡醒,腦袋蒙蒙的,並沒太反應過來。

聞言,只是波瀾不驚地輕輕勾了勾唇角,語氣縹緲,仿佛說夢話一般道:“哦?是嗎。你可知,皮囊只是表象,美與不美,都是你心中的孽障。”

綠枝嚇了一跳,捂著嘴後退幾步。

鶴知知疑惑地看過去。

綠枝忍不住揪著她的衣袖搖晃道:“殿下!你還是回到原來的樣子吧,你這樣,奴婢害怕。”

萬一殿下真的變成庵裏的姑子了可如何是好。

鶴知知忽然眼前一亮,瞬間清醒不少。

“怎麽,我現在同以前,很不相同了麽?”

綠枝用力點頭,眼淚都要點出來。

“殿下是不是書看多了,還是檀香聞多了,怎麽跟陶像似的。”

“這麽說來,我的修行是很有效果的了。”鶴知知道,“你趕緊,趕緊把你剛剛說的話傳到塔下去,務必要讓母後聽見這番話,知道了嗎?”

“是、是。”

“要讓母後知道我的辛苦,知道我的成果,來放我出去才行。”鶴知知說著,已然被自己感動了,單手握拳,仰頭看著屋頂,默默假作流淚的神態。

“殿下,該去書房了。”門外傳來小廝的催促聲。

鶴知知嘆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提步朝書房走去。

睢晝果然已經坐在裏面等她。

衣冠整齊,坐姿筆挺。

一開始,鶴知知還會忍不住欣賞一下。

但到後來,已經開始變得想逃避了。

任何人來試試,被這樣一絲不苟地看管,都會想要崩潰的。

而且,睢晝可是萬人之上的國師,人間珍寶一般的存在,能來教導她,她已經要感恩了,根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怨氣。

只能一再忍耐,壓在心底。

但是,壓抑得久了,有時候也是會忍不住想偷奸耍滑的。

鶴知知坐在睢晝對面,醞釀了好一番。

身子悄悄前傾,趴在桌上小聲問:“睢晝,今天可不可以——”

睢晝偏頭看了眼外面連綿不斷的雨。

轉回頭來,十分冷靜地答道:“不可以。”

鶴知知哀嘆一聲。

但這樣高強度的管理,大約也還是有一個好處的。

畢竟在上將龍塔之前,她對睢晝的心情十分復雜,不大想面對他,只要一看見他,尤其是靠得近些,心裏就仿佛有一堆螞蟻在爬來爬去。

但經過了這麽十來天之後,鶴知知還是不大想面對睢晝,但這種不想面對,已經換了個樣子了。

至少,她看見睢晝時,不會再心慌意亂。

一個人,再怎麽樣,也至少不能,對一個拿著教鞭看管自己的人有那方面的揣測。

更何況,她已經很確定,睢晝好像,已經完全忘記那天的事情了。

不管是她上將龍塔來的那天,還是這十幾天的相處,他對自己的態度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對於母後這樣無理的要求也不折不扣地執行,仿佛下定決心,要將她鍛煉成母後所希冀的模樣。

他是大金最好的國師,是朝廷最可靠的夥伴。

至於與她之間……則沒有什麽特殊的關系了。

小時候,是她厚著臉皮,以那預知夢境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纏著睢晝,他們才會成了“摯友”。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預知夢的真相,而睢晝依然對她妥帖、溫和,就像所有人對待自己的好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