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鶴知知匆匆洗漱,直奔月鳴殿去。

做了一晚噩夢,鶴知知頭疼欲裂。她早膳都沒用,叫侍衛牽來一匹馬,沒帶任何人,直接獨自去了將龍塔。

因走得太急,爬到塔頂時眼前甚至有一瞬間發黑,暈得有些站立不穩。

將龍塔內,原本每一層都有服侍的仆婢,今天卻人跡罕見,也不知去了哪裏。

鶴知知抿唇沉眸。將龍塔內突然如此不尋常,仿佛就是在映證她昨晚的那個預知夢。

夢中的睢晝完全變了一個人,叛國,狠厲,手段歹毒。

原本,鶴知知能將夢中的睢晝和現在的他看作兩個人,因為他們沒有絲毫相似之處。可今天鶴知知不由得在想,如果有一天那預知夢當真成真,睢晝究竟是怎麽變成那樣的?

只因為一個惡女,就能顛覆他的全部信仰和行事準則嗎。

鶴知知為那樣的預測而痛心,同時也有一絲深深埋藏的不甘。

大金的民眾、國運、福祉,在睢晝心中的分量難道就這麽輕?

她鶴知知努力了十幾年,難道就一點也不能改變睢晝的未來?

還是說……睢晝本就有叛國的念頭,那所謂惡女,只是一個引火索。

她真的不想如此揣測睢晝,但是睢晝瞞著她的事情不止一件兩件,她怎麽能做到完全不起疑?

在清平鄉,她狠下心直言質問睢晝,卻也沒有得到任何解釋。

經歷了清平鄉的種種,鶴知知本就尚未完全平復。

再加上夢中不斷惡化的情形,鶴知知心中的負擔越來越重,直至今天已經有些經受不住,甚至在心中悄悄地怨怪起睢晝來。

他委屈,難道她就會好受嗎?

竟然一連數日完全不理會她,她把他們看作最親近的友人,他卻只留她一個人在這兒左右為難。

鶴知知推開最後一層塔的大門,恰好見到十幾個灰袍膺人從月鳴殿中走出。

鶴知知驀地嚇了一跳,下意識退到一旁。

那些膺人全都用白色面罩遮著臉,彼此完全不交談,他們並沒有往門口這邊來,而是小步從山道離開。

他們的身體幾乎不動,只有灰袍下擺輕輕擺動,彼此之前保持著恒定的距離,仿佛一群飄遊的幽魂。

鶴知知莫名打了個寒噤。

這些人邪乎得很,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等到人都走光了,鶴知知才從門後出來。

剛走上月鳴殿左側的長階,便聽見交談聲。

是睢晝的聲音。

“你不應該留在此地。”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尖利道:“大人!當今皇後、公主心中無篤信之物,如何能保護好大金?大人,吾等的世代必將由您開啟,皇族不是真龍之子,只配成為您的臣使,若非如此,便只能將她們抹消……”

鶴知知眼前再度漫起黑暈,腳下不穩,趔趄了兩步,碰倒了路邊的一個花盆。

那陌生聲音問:“誰?”

鶴知知趕緊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逃走,腦中嗡嗡作響,根本沒看清眼前的路,也不知自己奔逃到了哪裏。

似乎是七拐八扭進了一間開著門的屋子,鶴知知蜷縮蹲在墻角,緊緊地捂住嘴。

難怪今日,將龍塔看不見一個仆從。

睢晝有意把人趕開,就是為了商討此事?

抹消皇室……

之前睢晝與她之間好似摯友一般的親近,難道都是假的麽。

鶴知知緊緊抱住自己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打著冷顫。

房間裏不知點著什麽香,幽幽暖香直往人鼻端飄,讓鶴知知原本就疼痛難忍的腦袋更加昏聵。

她用力搖搖頭,竭力壓著自己的心跳。

方才她已經被發現了。

睢晝只要稍微查一查,便能知道是她,也會知道她聽到了什麽,甚至很快就會找到她藏身的這裏來。

睢晝會怎麽做?

鶴知知想不出來。但無論他要怎麽做,她都不可能坐以待斃。

鶴知知深吸一口氣,以目光在這間陌生的室內逡巡著,直到看見櫃子深處,放著一根帶爪鉤的粗繩。

她要……她要把睢晝關起來。

這樣,他就不會變成夢裏那個樣子了。

睢晝提起一邊袖子挽在身前,腳步匆匆。

方才與他說話的那人已經被打發走,他四處尋找著鶴知知的身影。

走到一扇虛掩的門前,睢晝腳步頓了頓,提步邁入。

“殿……”

話未說完,他忽然被一人撲到身上。

那人似乎以為自己帶著千鈞的力道,憋著一口氣撲過來,實際上撲到睢晝身上,卻只覺得軟軟一團,好似一只藏在角落裏飛出來想要嚇唬人的小貓。

睢晝下意識接住她,順著她的意思,被按在一旁的寬敞木椅上。

鶴知知跪坐在他兩側,按住他的肩膀,氣勢洶洶地瞪視著他。

睢晝擡手護在背後,免得她摔倒,十分順從地被她“摁住”,脊背舒展貼著椅背靠著,溫聲道:“殿下,你怎麽會……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