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第3/6頁)

一語言罷,毫不等旁人出聲阻攔,他猛地閉上了雙眼,閉起了一口濁氣使之逆行,自碎金丹——

“長老!”

“不!”

不顧身畔弟子的呼喊,令人牙酸的肉身爆裂之聲咯咯炸響,血濺五步!

“……”秦念久垂眼看著那四濺開來的血肉,神情有變,但眼神仍是冷的,手指不過輕巧一轉,那噬人的萬丈火濤便扭轉了百米,繞過了一座人城,朝旁處撲湧而去。

生機顯現,眾宗人看著,卻更覺無望:魔者禍世,生殺予奪,竟不過只在它反手之間!

無心亦無意更無空閑留等他們傷悲,秦念久輕握起拳,將那片余灰跟銀煙杆一並捏在了掌心,看向了余下眾人:“身先士卒,不錯。心輝長老是體面了。——余下諸位的決定呢?”

遠處,是滿目人間煉獄之景,近處,鮮血肉泥尚有余溫,擡首,那魔星字字句句所散發出的壓迫力這般可怖……而那翻騰的火濤可不等人,轉瞬便又呼嘯著襲向了下一座人城。

心間唯有絕望,喉間亦感窒息,眾弟子呼吸粗重,幾近崩潰地將視線投向了諸位長老:為何沉默?為何不動?這百姓,這蒼生,這世間……他們眾人的性命……誰能有解,有誰能救?!

忽地,似是聽見了他們心中的泣訴,又一道人影猛烈地掙紮了起來,耗盡遍身氣力掙開了壓制在身的黑霧——是那斷了一臂的占刻長老。

可與眾人所預想的恰恰相反,他死死捂著斷臂傷處,全無要拼死攻向秦念久之意,反而背身而去——竟是要逃!

想他修煉兩百五十年,掙足了設陣的功德,月前又才誅滅一座鬼城,計得大功,飛升近在眼前……怎甘心敗在此刻,交代在這裏!!

全然不顧星羅宗弟子震驚且難以置信的眼神,更無視了身旁明瑯青白交加的面色,飛沙走石中,他盡速騰空飛起,就要往山外躍去,耳邊卻忽聽得風聲一炸。

驀地,只覺著下身忽而一輕,占刻空張了張嘴,低頭看去——卻見自己腰部以下竟然空無一物。

稍遲半拍,溫熱的鮮血噴射而出。秦念久在一片駭然驚懼的視線中遙遙撣開了黑霧上所沾帶著的汙血,任那占刻長老空睜著雙眼狠狠摔在了地上,淡淡道:“占刻長老不願體面,我便只好幫他體面了。”

話音落下,他自顧將手一拂,便又在火濤之下放過了一座人城。

無計可施——地上殘軀仍在抽動,眾宗人愕然空張著嘴,呼吸間入喉的皆是血味腥氣,仿佛火中添油般引爆了他們心間累起的恐懼,直至緊緊繃起的心弦根根崩斷——退無可退!

再也按捺不住沉默,漸漸地,人聲沸起:咒罵、求饒、慘叫、怒號……聲聲仿若困獸,與留影幻陣中那紅衣女子滿帶哭音的悲聲質問交融在了一處。

那麽,可還有人如心輝那般壯烈,甘願赴死獻身?

當然。

雜音皆不入耳,更無心與他們多費口舌,秦念久只冷眼靜待著每有一人情願“體面”,他便守諾地放過一座城。——只可惜時間分秒滑過,火濤灼熱,總算起來,情願以自身性命換一城安寧的,不足十人而已。

濺起的血肉累積成堆,似在地面鋪就了一張軟質的紅毯,鮮血流淌開去,浸潤了眾人伏地的雙膝……滿目紅意中,一名弟子終再忍不住心內的崩裂之感,失控地怒喊一聲,艱難伸出手去夠到了跌落在側的劍柄,就要將劍刃對向自己——卻被一小股席卷而來的黑霧及時制住了手腕。

並未看向那名因恐懼而涕泗橫流的弟子,秦念久只居高臨下地垂眼睨著余下一眾伏於地面瑟瑟發抖,滿不願赴死的長老,與那面如死灰、甚至不敢擡眼與他對視的明瑯,無不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口口聲聲說犧牲小我,換大局平定才是應該……”

說話間,一縷黑霧柔柔撫上了明瑯後頸。

“可我見你們,也不過如此。”

乍然凝結的黑霧跟隨著話音落下,隨後滾落而下的,是明瑯那切面整齊的頭顱。

腦中青影飄忽似無,胸腔中淤塞的暴戾之意愈發強烈,奇經八脈隱隱又有膨脹異化之勢……不願亦不能再拖延下去,秦念久眼神倏凝,吝於施舍眼色予那顆表情僵在面上,尚未瞑目的頭顱,驟然抽出背後長劍,身形一虛,遁入了黑霧之中。

留影幻陣中,白霧繚繞,一眾長老正揮劍向那聲聲泣血、苦戰不休的紅衣女子。而畫面之外,絮絮黑霧驟然彌散,秦念久銀發白衣,自中化身而出,向一眾長老俯沖而去,雙劍橫掃——

十步殺一人!

察覺到身上重壓驟減,眾長老顧不得許多,萬分慌亂地起身或逃或竄或攻或舉劍招架,奈何他們躲閃的速度再快,卻也快不過雙劍淩然的劍意,終是徒然,逃不過一個身首分離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