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3/3頁)

他逐張辨著每枚符紙的功用,邊念邊誇,看過一張便遞回一張給談風月,在看到下一張時卻驟然停下了手,“……啊?渡化符?你畫這個給他們做什麽?”

“實在沒什麽可畫的了,”談風月聳聳肩,“就給他們留用吧,若是他們將來轉變了心意想入輪回,也能有個選擇。”

……宮不妄會讓你把這符送到鬼眾們手上才真出奇了。秦念久無語看他,繼續翻起了手中余下的紙符。

都是些行方便的基礎小符,功效簡單,十足好認,他先還逐張去念,後便犯了懶,一目三張地嘩嘩地翻過,又驀然再一次停下了手,腳步亦是一頓。不似一般的符紙上只單面寫有敕令,這張符兩面都有朱砂,字密且小,又方向不一,還多有斷漏,他眯眼細看了看,沒看懂,倒過來看了看,還是沒看出名堂來……

終是輕嘶了一聲,他指著最末的一張問談風月,“……這張是什麽符?”

談風月無甚表情地將其他紙符抽了回來,收在袖中,只留了那一張在秦念久手上,“身在符中不知符。”

……怎麽就突然指摘起他來了?秦念久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啊?”

談風月薄唇一抿,不知是在笑還是不滿,湊過去就著他的手,垂眼將那紙符輕巧地折起打開,壓出折痕,又相疊起來……

他邊折著紙符,邊細細講解著這符的功用,三兩下便將長型的紙符折成了一枚有分量的三角,也三兩下便講明了這符的用處。

原斷在紙緣處的筆畫連了起來,歪斜的小字也統一了方向,成了一道新符——是能道召金鐘以保命的護身符箓。

“好了。”他道,“我將你的名字寫在了裏面,隨身帶著即可。”

秦念久一時怔然。

他並沒第一時間去看手裏的符,而是看著談風月微垂的眼睫,靜了半晌,默了半晌,才似有些小心又似有些艱澀地道:“……可這不是我的本名……”

是他借來的,向那殿中香火寥落的秦天尊——

“那又如何。”談風月仍是垂著眼,滿不在乎地道,“言語有靈,意念亦有。我畫這符的時候,想要它護的是你這個秦念久,那它所護的不就是你這個秦念久了?”

……稀奇,這老祖居然也會謅些鬼話來騙鬼了。秦念久看著他,明明知道他所說的話毫無根據,是純哄他開心的,卻當真被他給哄開了心,捧腹悶悶笑起了他給這符起的諢名,“身在符中不知符——”

風也無聲,他低頭悶悶笑著,談風月便終於沒再垂眼了,看著這自顧笑個不停的陰魂,抿起的唇角亦不自知地微微揚起了一些。

好半天,秦念久像是終於笑夠了,轉眼過來,便直撞上了談風月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四目相顧,一時無言。

倒沒覺得當面取笑他人的取名有何不妥,他偏頭看著談風月,突發奇想似地道:“我再試著去找找線索吧,我的生前。”

……還是要去斂骨麽。談風月回視著他,一時沒說話。

秦念久可不管他搭不搭話,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傘柄,若有所思地道:“占蔔啊,盲找啊,都行不通,不過我能給你造夢、給宮不妄造夢……連給那洛家人造夢我都摻了一腳,該是也能給我自己造一場夢,去尋尋線索?”

先也不是沒想過,只不過當時瑣事纏身,他亦不怎麽想面對那個自己作惡人的前世罷了。

談風月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便幅度極輕地點了點頭,“嗯。”

秦念久也跟著點了點頭,像是在與他探討,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就試一試。不行便就此作罷。借這陳溫瑜的殼子老死一世,再入陰司找那閻羅老兒算賬。”

談風月看著他,點了點頭,“好。”

秦念久垂下眼,看著手中的“身在符中不知符”,任那三個尖角戳磨著掌心,仍像是在自言自語,“至少得把名字找回來——然後再就此作罷。”

談風月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一蜷。

“好。”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