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7頁)

他在外間,是稱她齒序的,並不願意叫別人知道她有一個可以配得上她可愛的小字。

楊徽音沒出宮門之前心情滿是呼吸清新空氣的期待與快樂,但是從側角門出去的時候卻驀然升起一絲慌亂與興奮,還有一點想要收回的膽怯。

她第一次和聖人一起光明正大地出宮,哪怕出宮這種事情她並不陌生,可是現在便是連說話也因為咚咚跳的心房而不利落。

聖上本意是為著她生辰高興,才有此一行,她想去哪裏都可以,但是這種被賦予選擇權的一刻,她卻躊躇不知,該去何處了。

她除了聖人,從未和別的男子多親近,身旁全是女子內監,但文華殿裏的那些親近都是私下的,理直氣壯,現在忽然站在長安繁華的街道上,她卻有些慶幸自己是戴了面紗,否則都不敢離他近些。

——雖說聖上確實是引人注目,但緊張的卻只有遮掩了面容的她,陛下可很是泰然自若。

好像和在宮裏的境遇反過來似的。

“就在街上,聖……公子說好不好?”午後還不算暖熱的天氣,她手心卻出了汗,支支吾吾道:“我還沒在外面吃過東西呢。”

論說皇帝帶女郎出遊的經歷也十分有限,朝陽公主還是個需要阿爺和哥哥牽著手的小姑娘時,比較喜歡長安城上元夜的繁華熱鬧,對吃的和兔子燈很感興趣。

長大後不再需要皇帝,自己去坊市遊樂,那時常跟隨著她的宇文冕便與內監一般無二,沉默地隨在她身後,拿著她購置的衣裳胭脂。

聖上思索了片刻:“朕記得似乎附近有紙鳶賣,七娘吃過之後如果還想,可以去放紙鳶消食。”

她覺得很是在理:“現在時辰還早,聖人與我在外面用完了膳去放紙鳶,回來還可以再吃一點。”

果然還是孩子的想法,還是以吃喝為主,聖上忍俊不禁,候她下了馬,問道:“七娘不買衣裳首飾、不逛書畫鋪麽?”

楊徽音搖了搖頭,“書畫還可,衣裳首飾就不要啦。”

倒不是她多清高,不愛阿堵物,只是首飾鋪裏多是些女子,想到聖上陪同她進去,她莫名有些幼稚的不喜歡,當然她也可以安慰自己,這裏的東西哪裏比得上宮闈呢?

不過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含糊道:“陛下要帶我去,大約也是些有名氣的店,萬一碰上熟識的人怎麽辦?”

她在宮裏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出來之後才意識到不對,漸漸也升起一點疑惑:聖上平素將她私藏在文華殿,現在大庭廣眾,便一點不害怕會被外人看出來麽?

聖上不覺莞爾,在宮裏的時候天子的一言一行最是矚目,然而出了宮闈,改換頭面,他們就像兩滴不起眼的水,融入了節日歡騰裏的長安。

除了混入民眾的禁衛,誰又能認得出來天子呢?

“七娘以為誰都見過我?”聖上步履遲緩下來,淡淡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若是遇見親眷,瞧你身邊有個男子總是不妥。”

能在這時節出遊的大多是年輕愛侶,這些人甚少身居高位,見過他的更是鳳毛麟角。

周圍很是嘈雜,她目不暇接,是以皇帝的那一點話外之音並沒有聽出來,反而松了一口氣:“沒什麽人見過陛……竟是件好事,那便沒什麽妨礙,遇見不熟的也可稱表哥,若有熟識便說您是同窗的兄長。”

皇帝本意也不過是陪她,於鬧市之中閑庭信步,唇邊卻漸有一點笑意,“哪有我這樣年紀的哥哥?”

“有的,我長姊和哥哥與懷懿就差了好多……”楊徽音在集市上走動,忽然嗅到一陣清香,她提了裙擺跑過去,是一家小小的餛飩攤。

她在宮裏也不是沒有吃過,但是家花不如野花,忽然就饞了路邊的滋味,仿佛嗅著味道就比宮裏面的不一樣。

“老伯,麻煩來一碗和那桌一樣的餛飩。”

宮裏和家裏沒有點菜的規矩,隨國公府也輪不到她點菜,都是廚房送過來什麽吃什麽,聖上自己多數時候也不會挑嘴指定哪一道菜。

皇帝教過她如何風雅地剝蟹吃含桃,但對於在外面吃東西這種事情,楊徽音只知道得有人付錢才能吃得上,其余的流程與規矩那就得看別人有樣學樣了。

小餛飩攤不似氣派的酒樓能掛拿手菜的膳牌,花樣十分有限,正在揉面剁餡的父子兩個看了一眼那蒙紗女郎所指之處,輕快地應和了一聲,然而當她身後的男子一行人走過來占了半張餛飩攤,便遲疑了。

“小娘子,你確定只要一碗薺菜餛飩?”

那老者用沾了面粉的手指了指站定在她身旁的聖上,好奇道:“你家郎君不吃麽?”

反倒是剛剛呆看那女郎面紗浮動下美貌的年輕人,被她身側男子隱含鋒芒的溫和目光所懾,心頭一驚,連忙低頭別過去,甕聲道:“阿爺,人家兩位要吃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