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7頁)

“今日也不過是替你篦一回,”聖上看著她滿頭的青絲雖然賞心悅目,但打理起來也難免吃力:“術業有專攻,瑟瑟頭發長了,朕哪裏做得來這些?”

何有為悄聲退出去,吩咐人拿幾身聖上出宮會換的便裝來擇選,瞧楊娘子梳妝打扮也還有一段時間,他們不必太著急。

文華殿本來只做天子讀書之用,太後即便是寵愛自己唯一的兒子,也只是在飲食冷暖上,她對皇帝還是寄予厚望的,不希望讀書之所奢靡過度,擾亂讀書人的心。

一直到聖上禦極前,幾乎都維持著古樸的老樣子,但是直到楊娘子頻繁出入這裏,那就不一樣了。

最開始只是添了幾株牡丹與適合她的桌椅紙筆,然而後來隨著她的長成,皇帝在文華殿添置的東西愈發多起來,四季供應的貢品不斷,女郎精致繁復的衣裙鞋襪、釵環首飾,所愛的花卉與畫冊,數量都逐漸龐大起來。

以至於原本僅供暫歇的側殿都有些逼仄,地方不夠用了。

聖上寵愛她,有時候她讀著讀著書睡過去也不忍心驚擾,甚至會將她抱到榻上,輕輕掙脫被她攀扯依戀的腰帶,還會給困得不成卻又不肯入睡的她講些諸如《山海經》一類的故事。

哪怕在她漸漸長大之後,聖人就不許她再叫哥哥,但是今時今日的寵愛,依舊令人咋舌,崔女傅這個人對待學生的態度也是看成績的,她對在遠志館裏就讀最久的學生總還是有一點感情,然而對聖人私底下也有許多抱怨。

聖上將楊徽音似乎有些嬌養得過頭,若說謹慎仔細,如今的楊娘子雖然出落得更好,也更討人喜歡,可這上或許還及不上當年隨國公府卑微的七娘子。

其實帝王養女人和養貓狗取樂她都管不著,但是崔女傅總覺得有些不舒心——她覺得與卑弱相比,聖人似乎矯枉過正,溺愛過甚,這姑娘便長不大,縱然讀著聖賢書,但終難擺脫幼稚,有一點孩子的傻氣懵懂,不如幼時察言觀色上的敏銳。

何有為知道崔女傅盼望把楊徽音留下來,不說做個女傅,便是輔助她們約束學生也是好的,但想來聖人或許不會願意,便一直沒有對聖上張這個口。

皇帝對楊徽音的寵愛並不亞於太上皇對待朝陽,禦案上的戒尺添置在那裏,一次也沒舍得動用過,在這樣的教養下,楊娘子也不適合做崔女傅的助手。

有這樣一個至高無上的掌權者寵愛憐惜她,她無需操心過多的事情,只要觀察聖人一個人的顏色也就夠了,又怎麽能學會如何愛惜自己、謹小慎微?

不過何有為倒是樂見其成,楊娘子無需討好任何人,肆意與活潑取代了原本的卑怯,恰似拂去明珠與銅鏡上的塵土,或許形態並不曾改變,但卻熠熠生光,為原本的底子增添亮色。

楊徽音換了自己平日出宮回家時的衣裝,她本來便是年輕貌美的女郎,但是與聖上同行,妝依照今晨的樣式,還是加了帷帽。

時下的風氣漢胡混雜,更不拘小節,也只有皇帝的嬪妃出遊會以輕紗遮面,也極簡樸,不過宮中暫且沒有這樣的女子,因此無人教她,連聖上見了都驚訝,“怎麽遮了面?”

“我還沒怎麽出過門,小娘說了,女兒家在外,要知道遮掩些,省得多惹事。”

高門第的女兒總是矜持的,雖然不拘與情郎把臂同遊、也去會友郊遊,但走出深閨還是比小門小戶困難許多,楊徽音長久待在皇帝的身邊,奢華的享受之外,也有難以出宮的約束。

每月恩準回家,也不會在路上逗留太久,她實在是太滿足於當下,也太乖,並不願意節外生枝,探尋別的快樂。

“有朕在身旁,能有什麽事情,”聖上本心並不希望路上會有旁的男子窺伺她,覬覦他身畔的女郎,但也不希望她拘謹戴著帷帽到外面不盡興:“瑟瑟喜歡,便戴著,不喜歡就大可以摘下。”

但她思索了片刻,攪弄帷帽上的輕薄素紗,還是覺得戴著好:“這樣朦朦朧朧,更好看的。”

聖上出宮也不是一回兩回,身側的侍從侍君已久,對天子興致忽來的遊幸也早有分寸,何有為等人迅速地更換了普通隨從護衛的衣物,天子改扮做文士,與楊徽音乘了馬出行。

楊徽音對於馬術和球技的疏漏很大程度上是源於聖上對她受傷的擔心,但是上馬控馬這樣最基礎的動作並沒有問題,她的馬和主人也有默契,只消緩緩縱馬,任它行走奔馳,她坐在高處領略春日潤澤的涼風。

李蘭瓊是個會降伏烈馬的女子,她未出嫁前很喜歡這個柔弱又嘴甜的小姑娘,兼之後來又在皇帝的授意下沾了親故,便送了她一匹自己降伏烈馬所生的小馬駒,如今被禦馬廄調||教得十分溫順。

今日實在是一個出遊的好日子,遠處煙柳嬌媚,水汽蒙蒙地似罩了一層霧,呼吸都比平時更加舒心,聖上倒是不拘,勒轉馬頭問她道:“七娘是要出城,還是只在內城一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