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禮輕情意重(第2/2頁)

祝知宜不再與他多言,直接邁步進了殿,張福海哪裏敢真攔他。

祝知宜循著湯池拐了幾個彎,身形一頓。

高大的青年半披著松垮的長袍,如玉石翠松,水珠順著肌肉內斂優美的線條隱入精湛的腰腹,長發未幹,俊美的臉水光瀲灩,又因著或紅或青的傷痕顯得幾分淩厲邪氣。

膝蓋、手肘、雙腳青紫斑斑,觸目驚心。

他正低著頭上藥,祝知宜方才還對張福海信誓旦旦說梁徽受傷的模樣他都見過,可這副紅腫清淤、傷痕累累的模樣還是讓他不禁瞳孔一縮。

梁徽聞聲猛然擡頭,鋒利目光如箭射來,看到是祝知宜時一愣:“清規。”

祝知宜嘴唇蒼白,有些抖,眸心粼粼,臉背著光,看不清表情,他沒應梁徽。

提了一口氣,一步一步走過來,身形搖搖欲墜,肅聲質問:“梁君庭,你每日回了宮都是在這兒隨意唬弄一下傷口才去見我麽?”

梁徽伸手去拉他,祝知宜偏開手,梁徽皺起眉,安撫他:“不是什麽要緊的傷。”

祝知宜恍若無聞,很慢地蹲下,直接撩起他的袖子下擺,連呼吸都變緩了,緊緊蹙起眉。

梁徽雙膝破了,血肉模糊,看出來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出膿潰爛,見了青筋白骨,極其駭人。

“不要緊?”祝知宜難過地一窒,又被這話氣得不輕,強撐著面無表情道:“梁君庭,你破相了。”

“……”

祝知宜撿起地上的藥瓶藥罐,梁徽為了掩人耳目,連太醫都沒召,自己偷偷藏起來上藥,祝知宜心中酸澀,垂著頭,纖瘦的肩頸顯得整個人都很脆弱,梁徽想去扶,又被拂開了,祝知宜聲音很輕地問:“梁君庭,這就是你說的坦誠麽?”

梁徽漆黑瞳仁一縮:“抱歉,清規。”

祝知宜萬分不解問:“梁君庭,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還不打算同我說實話麽?”

梁徽不願他生氣,如實說:“我這些天……不是去勘礦,我去找了義貞道人。”

可先帝曾對墨派道教趕盡殺絕,義貞又是狷傲狂徒,梁徽三顧茅廬,義貞極盡侮辱之所能事。

臘月寒冬臥冰求鯉、翻山越嶺尋那並不存在的仙草、親自修繕墨派道教祖師的碑文與墳桌……

梁徽越是默默承受義貞越是有大仇得報的暴戾快感和將九五之尊踩於腳下的得意。

比起身體勞形折磨,義貞似乎更喜歡折辱梁徽的自尊,梁徽一身傲氣被生生折斷,從前沒有做過的、所有自己能做的、都做盡了,換得對方一句:“山巔有座淩雲塔,你獨自從山腳徒步走上去。”

“五步一磕頭,十步一跪拜,若是差錯便回到山腳從頭再來,天黑之前取來塔裏的三炷香,你親自供奉到我墨道祖佛大殿前,我便說些你那群庸醫想知道的,如何,小皇帝。”

淩雲山巔萬米之高,浮雲之上,懸崖陡壁,料峭險峻,稍一踩空便是萬丈深淵。

“可以,”梁徽眼裏一片漆黑:“但若你敢出爾反爾,有半個字假話,朕會讓你祖師、祖佛的棺槨、墓碑通通燒毀,並讓國師施靈符將他們的的魂魄訂封,永遠困在地刹關渡,永世不得輪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