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這個房間,怪冷的。

森森的涼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徐徒然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那個小女孩臥室的外面,似乎也是一個這麽冷的房間。

……她那本日記裏又是怎麽說的來著?好像是“外面太冷,我出不去”?

徐徒然腦中一道靈光閃過,瞬間照亮萬千。然而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東想西想的時候,當即收斂心神,縮在了維維蓋下的薄膜之中。

幾乎就在她藏好的同時,他們來時的房門便被打開了。

牢記著維維之前的囑咐,盡管作死的心蠢蠢欲動,徐徒然還是立刻閉上了眼——視覺被隔斷,其他的感覺瞬間變得明顯起來。

……明顯之中,又似還帶著幾分扭曲。

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又出現了,比之前離得更近,不過轉瞬的工夫,她便感到自己的後背濕了一片。耳邊又有古怪的聲音響起,似是大片蠅蟲飛動,又像是無數人正在竊竊私語。囈語之下,又有極其響亮的、汩汩的流動聲,叫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些連在怪物身上的粗壯血管。

好像有人正對她說話。她沒能記住它所說的任何一字,卻奇異地理解了那句話的意思。

它在說,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

……不可以。

看看我。讓我看到你的視線。

……不行。這邊還有其他人……絕對不可以……

看向我。讓我看到你。

徐徒然的身體止不住地顫動起來,充滿了抗拒,眼瞼卻微微抖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

緊接著——她感到了一陣暖意。

有什麽東西覆在了她的眼睛上。溫暖且厚實。沉沉的黑暗覆蓋下來,徐徒然心中猛地一顫,整個人忽然清醒過來。

然後她就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那麽一點糟。

虛幻的聲音潮水般退去,真實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野獸般的喘息聲和血腥味分明已近在咫尺——

那個東西,它正在這個房間裏搜尋著他們。而很顯然,它馬上就要摸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它能感知到他們嗎?如果他們被碰觸了會不會暴露?門在哪個方向來著?那些相片女鬼怎麽還沒有動靜?

徐徒然心念電轉,腿部肌肉緊緊繃起,蓄勢待發,只盼望著在最糟糕的那一刻來臨時,自己還有時間,給對方來一記標準的正踢。

恰在此時,她忽然聽見了一陣騷動。

那聲音她聽得並不真切,似乎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那扇被上鎖的房門裏傳出了接二連三詭異哭喊與慘叫,門板被拍得砰砰作響,門把手不住轉動,似是有人急切地想要從裏面出來。

“它”明顯被這聲音吸引了注意力——本已近在咫尺的野獸喘息和腥味逐漸遠去,徐徒然知道,自己賭對了。

那些被塞進被鎖房間的相片女鬼“孵化”了。直面伴生物的它們成了徹徹底底的獵物,倉皇之下,總會弄出一些聲響。而對於親手將伴生物鎖起的“它”來說,本該安靜的房間裏突然冒出陌生的動靜,這多少應會引起“它”的一些注意。

果然,“它”的視線被引開了。利爪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從聲音判斷,“它”應該走到了那扇被鎖的房門跟前。

——只聽“嘩啦”一陣響,更濃重的血腥味在房間內彌漫開。緊接著,便聽“哢噠”一聲。

“它”打開了那個被鎖的房門。

“它”走了進去。

這下子,不用徐徒然提示,其他人也知道該怎麽做了——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徐徒然只覺自己整個人幾乎是被從地上扯了起來,等到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拽著跑出了大半個房間。

遮住她眼睛的那雙手已經拿開了。她拼命眨著眼,努力適應著乍然回歸的光明與不住晃動的視野,不知跟著跑過了多少個房間,腦中一直滴滴作響危機預感,才終於消停了下去——

她猛喘口氣,艱難開口:“好像、好像安全了。”

沒人搭理她的話,徐徒然無奈,只能又被帶著跑了一陣,又跑過兩個房間,等級最高的老大方停下腳步。

“似乎甩掉了。”他扛著肩上的人,微微側過了頭。

楊不棄一路跑,一路在往門把上塗毒,聞言特意走到門邊感應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沒再追來了。”

眾人這才紛紛松了口氣。老大將扛著的人放到地上,贊賞地看了徐徒然一眼:“你的感覺很敏銳。”

徐徒然累得氣喘籲籲,連回應解釋的心思都沒了,聞言只幹笑了一下,視線旋即落到了老大的旁邊——只見地上正躺著昏迷的於老師。

他方才是被老大一路扛過來的。徐徒然一開始還以為被扛的是那個腿腳有傷的小高,發現是他時,還驚訝了一下。

“說起來,他沒事吧?”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老大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