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正值夏日, 窗外蟬鳴陣陣,屋內放著的冰盆散發著陣陣涼氣,沈伯文與皇長孫一問一答的聲音傳到門口候著的內侍耳中, 他動了動站得僵直的腿腳,還聽得興致勃勃的。

內心卻在想,真是奇了, 按理來說沈編修不過今年才中的進士,怎麽講起課來, 反倒這般引人入勝,比那幾個大學士們講的還要生動,別說殿下了, 就連自己這個讀書不多的人,都不自覺地就想繼續往下聽。

屋內,沈伯文估算了一下時辰,便合上書,同李禎溫和地笑了笑,然後道:“殿下, 今日的課便講到這兒吧, 臣就先行告退了, 三日後再來。”

李禎聞言,才回過神來, 不由得問了句:“不是才講了一會兒嗎?”

旁邊伺候的小內侍忙道:“殿下,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再過一會兒, 該林學士來講學了。”

“這一個時辰居然過得這麽快。”李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皇爺爺給自己挑的這個老師可真不錯!

雖然年紀沒有先前那些老師大, 課卻是講的極好, 半點兒都不枯燥, 聽著聽著就聽進去了,平時覺得難熬的上課時間,今個兒居然沒感覺到就過去了。

如果吳小胖子知道他這番心理活動的話,定然會十分贊同。

然而想到接下來又要上林學士的課,李禎又不由得皺起了小臉,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小大人似的開口道:“那沈先生便去吧,常喜,替我送送沈先生。”

“沈編修請。”

“微臣告退。”

沈伯文自然看得出來皇長孫眼中的不舍,只是何時來授課,授課時間多長,卻不是由他自己做主的,全憑掌院安排。

所以只能對皇長孫在心中報以歉意了。

一路出了東宮,回到翰林院,謝之縉正好忙完自己手裏的活兒,便過來同他閑聊。

倒也沒有打聽他在東宮為皇長孫授課的事兒,只是問他:“有一間面館,廚子手藝極好,面的味道很不錯,延益兄要不要一塊兒去嘗嘗?”

沈伯文聽到這兒,不禁有點心動,他上輩子是個北方人,沒少吃面,這輩子倒是吃得少了。

略微想了想便點了頭:“好,待到下衙之後,我回家中說一聲,便與長風同去。”

然而等到下衙之後,他們二人剛結伴走出翰林院的大門,從馬廄牽了各自的馬,沒往外走幾步路,就迎面撞上了滿臉匆忙焦急之色的唐闊。

對方一見到他也像是見了救星一般,上來就給他耳邊炸了個大雷:“老爺,娘子和姑小姐不見了!”

沈伯文當即就僵在了原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什麽?”

唐闊心裏急死了,也顧不上旁邊還有謝之縉這個外人,趕緊將事情道來:“娘子早上給郡主遞了帖子,回頭那邊的回復就來了,下午娘子便帶著姑小姐出了門,是小的趕的車,剛走到半道上,經過一個沒人的巷子,不知道從哪兒沖過來幾個人,就把小的從車上拽了下去打暈過去。”

“等小的醒過來的時候,馬車就已經不見了……”

或許是因為自責,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弱了下去。

焦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沈伯文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沒有遷怒,也沒有打斷唐闊的敘述,耐著性子全部聽完,這才發現少年的臉上,手上都帶著青紫的摔傷,皮都破了。

但此時自己也實在是沒有心情安慰他,只沉聲問他:“還記得你被打暈的位置嗎?”

唐闊連連點頭,忙不叠道:“記得,小的記得清清楚楚。”

“好。”沈伯文手攥緊又松開,又問他:“會騎馬嗎?”

“小的沒騎過……”

“與我同乘一騎吧。”

沈伯文剛要開口,謝之縉忽然道。

他循聲轉頭,只見謝之縉緊繃著一張臉,神態極為認真地同他道:“我既然聽見了,就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說法,延益,就讓我騎馬帶著你這個小廝,我們兩個人過去,到了也好想辦法。”

事態緊急,沈伯文沒有多做猶豫便點了頭。

謝之縉明白他家的娘子與妹妹走失,自然不會想大張旗鼓地找,便轉過頭喚道:“觀言。”

觀言方才一直避在他們後面,此時聽見傳喚才上前來:“公子。”

“去把雲光他們幾個叫過來。”

觀言聽這話便知是出事了,當即應下,轉身就走。

見沈伯文看了過來,謝之縉解釋道:“雲光幾個是我的隨從,有些功夫在身,延益放心,他們只聽命於我,不會多嘴。”

沈伯文明白他是好意,找起人來自是人多更好更快,便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說罷便跨上馬,對他道:“事不宜遲,咱們盡快出發吧。”

謝之縉也已經先行上馬,隨即一把將唐闊撈上了馬背。

“你們等等。”

剛要出發,他們忽然聽到韓嘉和的聲音從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