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主將不在軍中,十來天未露面,若這人不是班哥,換做其人這麽幹,只怕軍中早就人心浮動。

有時候寶鸞不得不佩服班哥的馭人之術,仿佛世間沒有他不能說服的人。她知道那幾個性情頑固的老將們最初是很不服氣的,平添了不少麻煩。還有京裏派下來的大臣,名義上說是協助輔助,其實就是來盯梢分權的。

這場西征人人都盼著大勝,但怎麽勝,哪些人來勝,勝幾分,什麽時候勝,皆是奧妙。

人心各異,紛紛攘攘全為利也。

身處盤絲洞卻遊刃有余和妖魔鬼怪你來我往,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遠的不說,就拿她二兄來說吧,之前一直在長安待著,眼看班哥勢如破竹一路西征,立馬撈了個行軍副總管的名號,明擺著來撿漏的,結果來了個把月,別說搶功勞,連平常議事都沒他的份。

二皇子敢怒也敢言,可惜有理不在聲高,何況他也沒理。本就不是他的人,憑什麽聽他的,副總管不稀奇,好幾個呢。

二皇子施展不開,自然心火旺盛,起了舌瘡喝水都疼,說話有些大舌頭,自覺顏面有失,幹脆待在氈帳裏不出去。

寶鸞去看他,說喀什已經來迎親了,問他要不要見見。

二皇子興致不高:“明晚不是要擺宴嗎?到時候再見不遲。”

一個蠻獠,哪用得著他單獨會見?沒得失了身份。

寶鸞沒再提,轉而問:“明日由二兄主宴嗎?”

二皇子這時才顯出幾分精神氣:“六弟不在,自然由我這個做兄長的來主宴。”

話說完,舌瘡又開始隱隱發痛,二皇子隨手尋出包冰片粉就要上藥,寶鸞席坐一旁,沒有半點回避的意思。

二皇子疼得實在受不了,又不好意思趕寶鸞走,只得背過身去,對鏡小心翼翼敷藥。

寶鸞在他身後說:“二兄,鏡子裏都照出來了,好大的瘡啊,難怪你瘦了。”

二皇子心想,我這是氣瘦的,不是餓瘦的。

六弟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些天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這人都不在跟前,他卻還是插不進手,想想心裏就冒火。

二皇子說:“這鬼地方什麽吃的都沒有!”邪火帶出來,嚇了他自己一跳,目光探過去,寶鸞同他對望,眼神莫名其妙。

二皇子不願在小妹面前露出困獸之姿,立馬和聲細氣地說:“我已經讓人從南邊另運些新鮮的時令菜來,回頭分你幾筐,你別學我,把自個給餓瘦了,女孩家瘦了顯單薄。”

寶鸞謝過他的好意,又說:“二兄,你都這樣了,明晚還能主宴啊?”

二皇子一噎,說:“少吃點,不喝酒就行。”

“可總得有人喝那盅敬客酒呀。”寶鸞搖搖他手臂,笑道:“二兄,明晚喀什那盅酒,我替你敬了吧。”

二皇子自然答應,取笑道:“看來小善迫不及待嫁人了。”

“哼。”寶鸞臉色唰地冷下來,沒有心情敷衍了,瞪他一眼,起身就往氈帳外走。

二皇子還在喊:“小善你別跑啊,哥哥哪說錯了?”

第二天和親宴,禮官不知從哪裏找來幾個燈籠,掛在氈帳外的大立柱上,黃沙漫地蕭瑟荒原竟硬生生襯出幾分喜氣來。

喀什志得意滿,過了今天,草原的雄鷹就能帶走他的新娘。他們的昏禮將在部落最豐饒的地方舉行,所有族人都會見證他們的結合。

頭人的好心情傳給了他的身邊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仿佛娶完公主立馬就能稱霸草原。

在一堆粗獷的笑臉中,一張不那麽高興的臉就很顯目了:“狼主,你是否知道,六皇子這些天根本不在營地。”

說話的是本部祭司。祭司在部落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為表重視,祭司本人不得不親迎公主。

這次的迎親隊伍,喀什的心腹幾乎都在其中。

喀什體諒他年邁,放慢了一步並行說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六皇子治軍有方,竟一點風聲都沒露。”

他語氣不以為然,祭司一聽就知道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多說也只能是掃興之舉。

果然喀什見他知趣閉嘴,滿意地拍拍肩,笑道:“他去哪關我們什麽事?無非是躲起來練他的奇兵,要麽就是又突襲了哪個倒黴的家夥。”

說完,遠遠望見對面幾個人影,依穿著打扮,像是兩位皇子。哪還顧得上這個老家夥,立馬加快步子,振臂高呼:“晉王殿下,二皇子!”

二皇子本已做好主宴的準備,哪想到班哥突然回來,一身精心的打扮也就淪為了陪襯。

唯一一次出風采的機會失之交臂,他實在不甘心,神情難免帶出幾分幽怨:“六弟前些日子去哪了?不見你人影,我日夜擔心,若有個萬一,我如何向阿耶復命?你有事就叫哥哥去做,但凡哥哥能做的,萬死不辭。”

班哥握住他手,感動道:“二兄疼我,我怎能不知好歹?可真要讓哥哥勞心費神,那就是做弟弟的不是了。當日弟弟既領了聖意,一應事宜,自然責無旁貸。哥哥只管安心休整,莫要替我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