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這一回手臂沒有穿過去,他確確實實抱住了人。

出關的日子比預想的還要早, 他倆回到玄機閣內,還有時間可以膩歪一下。

根據他們的計劃,顧雲起暫時就留在這邊不回顧家, 屆時直接扣上面具穿著袍子, 跟玄機閣的人一起進入幽天大秘境,而謝蘭亭與顧薄同行, 也方便掌握顧薄行蹤。

二人雲雨結束後躺在床上, 手疊在一塊兒, 正好都是系著紅繩的那只手,謝蘭亭側面躺著, 另一只手在兩人的紅繩上用靈力勾畫符文,發光的符文很快隱沒進紅繩中,外表什麽也看不出來。

“好了。”完工, 謝蘭亭滿意地捏起顧雲起手腕看, “幽天大秘境部分區域用不了傳訊玉牌, 如果聯系不上, 只要催動符文,就能感受到對方在哪兒。”

顧雲起手指動了動, 與謝蘭亭十指相扣,把謝蘭亭的手帶到自己唇邊吻了吻:“嗯。”

“我說……”謝蘭亭順勢捏了捏他的臉,“你這兩天精神不太好, 怎麽?”

那些一閃而過的破碎畫面很奇怪, 而且什麽都沒來得及看清, 自己都沒搞明白的東西,即便想要解釋都無從說起, 顧雲起道:“是有點心神不寧, 可能是終於有機會能殺了顧薄, 我也沒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吧。”

二人側躺著,謝蘭亭湊近了些,讓兩人額頭相抵:“沒事,我們這次盡力找機會,哪怕實在沒等到好時機,他僥幸逃過,我們以後也還有機會。”

“事在人為,因果報應,他的所作所為,終有一天會把他推向斷頭台。”

顧雲起在極近的距離看著他,眼中除了謝蘭亭裝不下其他:“我曾經覺得,為了報仇,哪怕付出性命也所謂。”

謝蘭亭額頭和他碰了碰,眼中是了然,但他就要聽顧雲起親口說:“現在呢?”

“現在知道我錯了。”顧雲起笑笑,“屬於我和爹娘之間的感情,若是我沒了,那就什麽也不剩了,我應該帶著過去的回憶往前走,過自己的人生。”

他篤定道:“和你一起。”

謝蘭亭滿意:“你知道就好。”

他打了個呵欠,擡手摟住顧雲起:“睡了睡了,明天我就出發去顧家,又得看見顧薄那張臉,唉。”

顧雲起用靈力將燈熄滅,抱著謝蘭亭,即將分開兩三天,他本是不想睡,就想這麽多看看謝蘭亭的,但不知是不是被謝蘭亭的睡意傳染了,沒過一會兒,他居然也合上眼睡著了。

不僅睡著了,還做了個奇怪的夢。

他夢見自己在湖邊喝酒,桌上堆滿了酒壺,腳邊還有酒壇,數不清喝了多少,顧雲起端著酒杯愣了愣,這個湖他很熟,是前家主院落後的明月湖,他小時候經常在湖邊玩耍。

不過還真沒在湖邊亭中喝過酒,因為爹娘死後院落就被顧薄封了起來,那時他還不到喝酒的年紀。

我是來這兒祭奠父母的?

顧雲起在夢中如此想著,自己的身體不怎麽受控制,又低頭飲了一口,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酒水入口凜冽冰涼,如高山雪水,有冬梅清香。

雪梅酒?

和雪梅酒,自然就會想到最初釀制他的人,顧雲起看向桌邊位置,空空如也,忍不住想,蘭亭呢?是我說要獨自思念爹娘,所以他體貼地放我一個人?

有清風一吹,顧雲起莫名擡頭看向湖中心,可那裏除了一輪明月的倒影,什麽也沒有。

顧雲起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夢中的身體並不完全由他控制,他看著自己的手又拍開一壇,這回直接對壇喝,杯子也不要了。

酒液合著夜風,簡直讓人從裏到外冷到骨子裏。

有侍從走來,低聲道:“家主,明日有大宴,您還是提前休息……”

“知道了,”顧雲起放下酒壇,“讓蘭亭——”

他的話頓在半途,被涼風卷著語音飄遠,迎著侍從擔憂又不忍的眼神,顧雲起聽到自己喃喃道:“……啊,蘭亭不在。”

顧雲起覺得自己腦袋瞬間炸了。

你為什麽在這裏獨飲,為什麽用那種語氣說“蘭亭不在”?仿佛謝蘭亭不是出門,而是不在這世上,這種口吻讓顧雲起瞬間暴躁如雷。

他恨不能抓住夢裏的自己問個清楚,可他也在這副身體裏,他擡手揪住自己的心口,想要開口問個明白,但張嘴,只聽到又哭又笑的悲鳴,他覺得這具身體不能稱為人了,就是一只見過光明,卻又失去所有的可悲野獸。

顧雲起猛地睜開眼,急促喘息,他懷裏還躺著實實在在的人,顧雲起本想用力將他抱緊,又怕打擾謝蘭亭休息,最終只是小心翼翼伸手,把人往自己懷裏摟得更近了些。

謝蘭亭此刻也正做著不算美妙的夢,依舊是他的一段回憶,而且還是……他留在道心裏的那部分殘魂看到的東西。

作為世上唯一一只鬼,沒人能看到他,沒人能觸碰他,即便他一直跟在顧雲起身邊,卻連給顧雲起一個擁抱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