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以德導行(第2/3頁)

李清臣對蘇頌有些警惕,沈括倒是還好,兩人聽著趙煦的話,擡手道:“是,臣等告退。”

等兩人走了,趙煦邁步向前,瞥著蘇頌,道:“蘇卿家,這是要說什麽?”

蘇頌拄著拐,見趙煦刻意放慢腳步,微笑著道:“還是開封府試點的事。”

趙煦當即想到了蘇頌的姻親李家,不由笑著道:“李家那邊,開封府與蔡相公都與朕打過招呼,不是刻意針對卿家,是丈量土地時候發現的。那李家仗勢欺人,毆傷人命,侵占民田,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往各級衙門置若罔聞,蘇卿家,這是找朕求情?”

蘇頌跟在趙煦身側,慢慢走著,笑容緩緩收斂,道:“這些事情,蔡卞與臣說過,臣並不是來求情的,臣是擔心,這般下去,不止是臣,怕是章惇等人,也要被牽連進去。”

趙煦唔了一聲,神情有些感慨。

‘開封府試點’,看似是只在開封府,但波及的範圍著實不小。

如同蘇頌一樣,哪怕章惇持身守正,沒幹那些事,那他的家族呢,門生故吏,師友親朋呢?

官場最本質的還是關系網,大宋階層已基本固化,誰敢說章惇的身邊就是清清白白?

李家這件事,如果章惇或者‘新黨’某些人刻意操弄,蘇頌以及蘇家能跑的了嗎?

輿論一起,朝堂必然有所反應,作為‘舊黨’魁首,蘇頌能撐得住嗎?

位置再換到章惇,章惇本就是眾矢之的,若是拿到了切實的把柄,鬧上朝堂,趙煦能不顧法度,不顧朝野反彈,強行庇護嗎?

難!

趙煦心底浮現了這個字,繼而又看向蘇頌,笑著道:“蘇卿家有什麽可以教朕的?”

蘇頌傾身,道:“臣不敢,只是有些話,想與官家說。”

陳皮跟在另一側,悄悄看了眼蘇頌。

這位老大人要說什麽?

現在朝野對這位老大人都很不滿,‘新黨’不滿,‘舊黨’更不滿,想送他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蘇頌說完這一句,稍稍斟酌,道:“官家,關於治國,聖人多有論述,古往今來不乏諸多的經驗教訓。臣仕途輾轉數十年,也悟出了一些。”

趙煦面露感興趣,道:“卿家說來聽聽。”

蘇頌隨著趙煦慢慢踱著步子,道:“官家,人以德為本,以德導行,德不在,則人心不服。是以,人要有德,事才能成,無德不立。朝廷行事,首重以德,得不存,民心不附,社稷危矣。”

趙煦靜靜聽著,面露思索,沒有說話。

蘇頌見著,繼續說道:“具體到‘開封府試點’,為什麽朝廷會遭遇如此大的反彈,德不存!縱然占據了理,但理不能服人,唯有德可以。”

說到這,蘇頌沒有斷句,沒有藏著掖著,繼續說道:“朝廷在做對的事情,可卻先失了德,德行二字,少了德,故行不通。”

趙煦看向蘇頌,神色不動,道:“卿家,還是反對新法,要朕廢除新法?”

蘇頌沒有回避,直視趙煦的眼神,道:“事情到了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臣說這些,是覺得,朝廷要以‘德’先行,而不是一力的蠻橫推行,否則今日是李家,明日,可能就是官家。”

‘李家’與‘官家’自然不是一回事,蘇頌的話意思很明白,現在‘新法’推行采取的是徹底式的蠻橫政策,遲早會燒到趙煦自己頭上。

變法變到自己頭上,那得多尷尬?

可現實往往就是這麽尷尬,趙煦對皇家的財產了解還不多,但其中的齷齪肯定不比外面這些官吏,士紳大戶少,必然有過之無不及!

權力有多特殊,幹出的事情就會有多奇葩!

趙煦這次真的面露思索,他對蘇頌的話有些明悟。

‘德’,朝廷確實在這方面處於劣勢,這方面,司馬光等人做的最好。

走了幾步,趙煦忽然再次看向蘇頌,道:“蘇相公覺得,朕以及朝廷,現在應該怎麽辦?”

蘇頌不再鋪墊,直接說道:“官家,臣認為,朝廷需立德,而後行事。臣建議,對‘新法’,尤其是‘方田均稅法’大幅度修改,不能逼得過甚,以緩和為要,徐徐圖之,否則天下,遲早群起而攻之。”

陳皮瞥著蘇頌,心頭暗驚,沒想到這位蘇相公,今天還是來‘反對’的。

陳皮又悄悄看向趙煦,或許,只有他才能明白,年輕的官家在變法一事態度上何等堅決。

趙煦聽明白蘇頌的意思,語氣十分平靜的道:“不可。”

趙煦沒有多說什麽,平平淡淡的‘不可’兩個字,在蘇頌耳邊如同驚雷,伴隨著不可言說的堅定。

蘇頌似乎不意外,沉吟著,道:“官家,今日臣去,明日韓宗道去,我們二人一去,接下來,就該是章惇,蔡卞了,他們二人一去,官家何以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