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人心(第3/3頁)

聽到這句話,範百祿臉色微變,再也沉默不下去,肅色躬身道:“娘娘放心,臣也不想看到那一幕。”

高太後盯著他一會兒,點點頭,道:“有卿家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呂卿家確實禦下不嚴,才導致三司衙門的事。相信過幾日,他就會向官家請罪,官家向來寬仁,會請他出來。”

範百祿沒那麽樂觀,只能應著道:“是。”

他卻不知道,高太後這話裏有話。

兩人說了一陣,範百祿這才心事重重的出了慈寧殿,返回政事堂。

在範百祿離開慈寧殿時候,呂大防已經回到府裏,安靜的坐在書房裏。

他向來喜歡的三子,呂宏宥站在他身前,擡著手,看著呂大防的神色,面露擔心。

作為兒子,他看的清楚,他父親現在的沉默與往日不同。

往日的沉默是自信,從容,現在,則是真的沉默。

呂宏宥等了一盞茶功夫,打破平靜的道:“我都聽說了。敢問父親,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

呂大防緩緩睜開眼,看著他,道:“你說的什麽?”

呂宏宥道:“父親為什麽一定要阻止官家親政,更是在紫宸殿與官家針鋒相對?這是自招禍患,我知道父親自有打算,事關呂家安危,兒子想問一問。”

呂大防看著他,靜默了好一陣子,道:“‘王黨’在的時候,你看到了,你還想再看一次嗎?”

‘王黨’,是當朝對當年變法朝臣的稱呼,‘朋黨’二字是朝廷的忌諱,稱呼曾經的宰相為‘黨’,自是一種攻擊,貶低。

實則上也是,終宋一朝,甚至更遠,王安石都被極度貶低,奸佞、小人、權相等汙穢之詞籠罩全身。

呂宏宥看著呂大防,道:“兒子問的是,父親為什麽做的這般激烈?”

呂大防沙啞著聲音,道:“如果說,蘇轍的事,我是事後知道,他們擅自做主,你信我嗎?”

呂宏宥一怔,他盡管沒有入仕,耳濡目染,卻是知道裏面的齷齪,沉默一陣,道:“自然信。父親,接下來想要怎麽做?官家已然厭惡父親,再這樣下去,天降雷霆。”

呂大防雙眼睜開了一些,聲音大了,堅定之意充斥,道:“盡人事聽天命,能拖多久是多久。”

呂宏宥看著眼前蒼老的父親,忍不住的道:“當年人說介甫先生是坳相公,後來君實先生是又一位,兒子看來,父親也是。”

介甫是王安石的字,君實是司馬光的字,這兩位都曾是朝廷宰執。均以脾氣執拗著稱。

呂大防聽著,忍不住一笑,聲音更大的道:“讓家裏準備一下,早則三個月,遲則半年。”

呂宏宥知道他父親話裏的意思,等官家站穩,將那些人招回來,足夠替代他父親的時候,就是他父親被貶出京,來來回回貶謫的時候了。

一如當年反對變法的舊黨以及現在的新黨。

“是。大人辛苦。”呂宏宥擡起手,神色肅敬。

大人,是一種特別的稱呼,在對外介紹自家父親時嚴肅,莊重的稱呼,呂宏宥當面說,更顯敬重。

呂大防微微轉頭,看向窗外,語氣波瀾不驚的道:“要熱鬧了。”

呂宏宥跟著看過去,天色依舊。

天色沒變,人心呢?

……

皇城司的人,足足六十多人,圍住了劉世安府邸,正在進行抄家。

劉府哭喊一片,外面的人竊竊私語,幸災樂禍居多,同情者寡。

蔡攸站在劉府門前,看著這一幕,神色蒼白,眼神恐懼,站了好一陣子,這才回府。

西席先生沒了往日的從容,看著蔡攸回來的表情,沉思不已。

原本蔡京是官家指定的發策使,現在卻突然換成了章惇,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信號!

蔡攸心慌意亂,還是忍不住的道:“先生,您說,會不會是因為父親還未回來,官家著急,這才臨時換了人?”

中年人擡起頭,看著他,道:“章惇也不在京城。”

蔡攸心裏瞬間被擊潰,臉色蒼白如紙。

他父親,還未得寵就失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