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拖延了一段時間後,弗裏德裏希·尼采渾身濕透,一瘸一拐地去找歌德。

“暗殺王跑了。”

“……”

歌德的神情驟然陰沉,用可以把人淩遲的目光看尼采,“為什麽是你來通知我?”

“因為我失眠了!”弗裏德裏希·尼采一副我為德國流過汗水的悲痛表情,“再說了,我嘗試阻攔他,擔心會掀翻整艘船,你不讓我觸碰他的皮膚,我對他的克制性不足。”

歌德二話不說調動船上人員,追擊暗殺王,他在暗殺王的身上植入了皮下定位器!

然而,微型定位器的芯片未能保留多久時間。

追擊人員迷失在了海上。

只要能找尋到位置,重力異能的擁有者就可以不講道理的隔著皮膚粉碎定位器。何況,在海底打架的期間,尼采氣喘籲籲地泄露過定位器的位置,捏了一把阿蒂爾·蘭波的手臂。

重力異能,往往是通過他的手臂進行發揮。

天知道定位器夾雜了什麽黑科技,會不會在瞬息之間廢了阿蒂爾·蘭波的雙手。

“狗屎的德國人。”

阿蒂爾·蘭波切開皮膚,徒手取出芯片,回憶到他睡覺的時候出現過輕微的針紮感。

當時,他還以為是什麽蚊蟲的叮咬。

居然被歌德留了一手。

任由魔鬼再精明,出現內賊就沒有用,阿蒂爾·蘭波把芯片往某條魚的肚子裏一塞,腳下一踩,浪花飛濺,他沖上雲層去尋找路過的飛機,企圖搭一次順風車。

他在異能社會學到的常識之一。

在海裏遊泳,永遠沒有去天上“坐飛機”快。

阿蒂爾·蘭波跑得不見蹤影,夜色和雲層擋住了他消失的身影,弗裏德裏希·尼采油鹽不進,為阿蒂爾·蘭波的自由爭取到了最大的時間。

到最後,他們離德國領土臨門一腳,歌德錯失了快要帶回國的暗殺王。

歌德坐在落地燈旁的單人沙發上,臉色晦澀,保養極佳的皮膚下,仿佛隱藏著什麽可怖的事物。他反復思索近日發生的事情,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指令無效了?”

若是無效,他不可能和保羅·魏爾倫同床共寢,那不亞於把性命交托到別人手裏。

是何時無效的?

保羅·魏爾倫為什麽沒有對他出手?

在過去的許多年裏,歌德安排過專業人員對暗殺王進行人格側寫,保羅·魏爾倫是一個在壓迫下反彈的叛逆型人格,性格尖銳,對人缺乏信任的強者,不屑於玩爾虞我詐的事情。

“牧神”死後,那些針對“人造超越者”的研究資料大部分被德國政府得到手,所以歌德有一份控制保羅·魏爾倫的指令,剩余的資料和實驗室根據地遭到法國政府摧毀。

奈何暗殺王叛逃後,不僅躲著法國人,對德國人也不冷不熱,對危險有極高的警覺性。

他很少碰到適合抓暗殺王的時機,有的時候,自身公務繁忙,抽不開身,與暗殺王失之交臂。而他出於安全考慮,寧可不掌握在外旅行的暗殺王,也不會把控制一名人造超越者的指令內容交給其他人代辦。

歌德陷入沉思之中,突然驚醒,召喚出了在身邊隱藏的“浮士德”,冷冷地詢問道:“把你這段時間看到的問題說出來。”

“浮士德”的黑影飄蕩,回答:“我能確定的是——從他上船開始,他就脫離了控制。”

歌德的面色一緊,心裏掀起軒然大波。

自以為是掌控者,卻成為了他人的獵物,魔鬼從未想過自己會經歷這樣的體會。

“浮士德”又道:“你該慶幸,保羅·魏爾倫沒有傷害你這個同胞,而是選擇了離開,你更該反省,你的行為差點為德國帶來多大的禍端,保羅·魏爾倫一定無法容忍你的實驗。”

歌德沒有生氣,吸取教訓地嘆道:“是的,我親愛的‘浮士德’,你說的沒有錯。”

歌德戴上溫和的面具:“我去給尼采道歉,今天的事情,不該再斥責他了。”

“而保羅……”

歌德的目光閃爍,嘴唇抿出笑意,猶記得自己懷裏的溫香軟玉,原來自己下達的指令全是假象,對方配合著自己套話而已。

這把鋒銳的刀——離他的心口那麽近。

歌德真心感覺到對方的厲害,不借助外物,破除與生俱來的指令,反噬其主,這是“牧神”都萬萬沒料到的可能性。

難怪了,保羅·魏爾倫肆無忌憚地叛國,這麽多年沒有被法國政府抓住。

歌德看向了書架,《古蘭經》被帶走了。

——這是對方最早的目標。

魔鬼難得惆悵起來,以反過來的順序,輕點額頭和肩膀,畫十字,充滿宗教色彩的口吻說道:“我該謝謝他,是他寬恕了我。”

“浮士德”卻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