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樂

鳥兒第一次學會飛翔,都是從勇敢地縱身躍下懸崖開始。

——兌洲出身的少女們,大多沒有聽過這則寓言。

她們耳濡目染的,都是和現代版《牛郎織女》一樣經過精挑細選的話本子,結局往往是“男主和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哦,還生了至少三個孩子。

因此,當她們真正站到崖邊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恐懼。

“仙女姐姐,我們……”

“走吧。”

葛織娘平靜地站在她們身後,如同一道堅實的後盾,將她們與魏家的花天酒地、紙醉金迷隔絕開來。

在承光上神把持下,兌洲修士繁衍不絕、生生不息,魏家更是人丁興旺,權勢如烈火烹油,卻也成了一潭安逸糜爛的死水,從來都沒有真正前進過一步。

金絲籠裏安享精飼料的家禽,又怎麽可能搏擊長空呢?

葛織娘知道,這些少女將會是第一批掙脫囚籠的飛鳥,而她作為仙人,有義務護送她們振翅高飛。

有少女擔憂道:“姐姐,我們離開以後,紙人就會恢復原狀對吧?鯤會不會馬上追過來?”

這也是葛織娘的擔憂,但面對比自己年幼好幾輪的少女,她極力按下心頭憂慮,報以胸有成竹的笑容。

“放心。聶仙官與我說過,她自有辦法。”

說著她上前一步,攬住少女稚嫩的肩膀,不由分說將她們推向懸崖:

“趁現在,快走!”

“……好。我豁出去了!”

“我也是!”

“無論生死,都要拼他一拼!”

克服心中的恐懼絕非易事。

從他人編織的虛幻美夢中醒來,更是等同與迄今為止的人生決裂。

但是,即使如此——

頭一次離開溫室,步履蹣跚的雛鳥,依然鼓起勇氣躍下了懸崖。

“好,就是這樣!飛吧,姑娘們!”

葛織娘臉上綻開一抹欣慰的笑意,自己也跟著禦劍起飛,將這片滿載罪惡與血淚的土地拋在身後。

她最後一次回頭望向鯤鵬台,不知為何,腦海中回響起聶昭與她告別時的話語。

“沒事沒事。你們只管放心飛,其他雜事都由我來處理,一定會給你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你想啊,人人都說‘懷孕影響修煉’、‘懷孕幹不了正事’,那麽人在懷孕的時候,自然也幹不了缺德事吧?”

“……”

葛織娘突然覺得心裏有點發毛。

這位聶仙官,究竟想在魏家幹些什麽?

……

與此同時——

張燈結彩、金碧輝煌的魏家大殿,如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這一幹妖怪姨娘能在魏家自由來去,自然都有幾分本事,與魏家修士鬥法鬥得有來有回,絲毫不落下風。

魏家那些少爺空有一身養出來的修為,要麽缺少實戰經驗,要麽被酒色掏空身體,再不然就是一心窩裏鬥,遇敵發揮出來的能力還不到十之二三,一來二去就被打亂了陣腳,扯著喉嚨嗷嗷亂叫。

“你們這些婆娘,竟敢反咬一口——啊!”

“妖孽,敢與魏家作對!看我不把你們——嗷!”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怎麽就打——對不起我錯了別過來!我是妖孽我是畜生我是狗,我給各位姑奶奶跪下了,姑奶奶饒我一命!”

“……”

尋常子弟尚且如此,更別提以魏九為代表的一幹幸運兒,在長期采補下氣空體虛,沒比劃兩下就氣喘籲籲,儼然一副精盡人亡的模樣。

不過,正所謂“破船還有三千釘”,底下這一批子孫養廢了,魏震華那一輩多少還有幾個高手,勉強支撐著三大家的體面。

也正是這些老一輩大能,魏九口中的“叔伯長輩們”,在鎮星殿仙器助力下,重傷了孤軍奮戰的葛織娘,險些讓她慘遭毒手。

他們加入戰局後,但見滿堂刀光劍影,火花四濺,靈氣與魔氣相互對沖,毒液與法術交錯飛舞,戰況一時間陷於膠著。

“阿昭,是時候了。”

“我明白。”

聶昭和黎幽轟轟烈烈地帶了一波節奏,眼看大殿上撕得不可開交,魏震華在滿堂孝子包圍中一點點變涼,心知調虎離山成效良好,這場大戲只剩下最後一幕——

潤!(RUN)

對不起,說錯了,這句是西洋話。

算了,領會精神就好!

哦,對了。

在他們抽身而退之前,還有一件非常重要、必不可少的事情。

黎幽隨手將魏震華破布一樣的軀殼摜在地上,悠然站起身來,轉頭面向亂成一團的人群,朗聲笑道:

“哈——哈·哈·哈!”

“可笑!可笑!魏家當真是一群廢物!本座不過略施小計,就將你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一邊放聲大笑,一邊故技重施,反手在自己臉上一抹,將腦袋換成了一個似曾相識的骷髏頭,然後順手將頭摘了下來,提在手裏一上一下地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