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顫動(第2/3頁)
虞靈犀哆嗦著打量那張陰柔的臉,試圖從他臉上看出此言的虛實。
三皇子轉過頭,視線和她對上。
那空洞漆黑的眼睛,讓虞靈犀背脊一麻。
好在他很快調過頭去,背對著虞靈犀,反手撥開了後腦勺披散的頭發。
油燈晦暗,照亮了他發絲間隱約可現的,一點冰冷的銀光。
光線實在太暗了,虞靈犀看了許久,才發現他後腦上的那點銀光是一根針——一根幾乎齊根沒入穴位中的銀針。
“這是……”
她看得渾身發麻,猜測是誰將這根針兇狠地插入了他的腦袋中。
“這針,是我讓人插的。”
三皇子平靜地放下手,發絲合攏,遮住了那點森寒的銀光。
“三殿下為何要如此?”
虞靈犀咬著凍得哆嗦的唇,竭力通過說話來保持清醒。
三皇子嘴角動了動。
虞靈犀猜想他想笑,但不知是裝傻多年的後遺症,還是那根銀針的緣故,他連這麽細微的表情也做得十分奇怪。
“前兩日寧殷說,若一輩子都是傻子,才能活得長久。”
他的聲音慢慢的,“可裝傻是件很痛苦的事,我寧願作為一個皇子清醒地死,也不想作為一個傻子混沌地活。”
所以他倒行逆施,不惜以銀針入腦,也要抵抗寧殷施加在他穴位上的禁錮,換取短暫的清明。
“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說到這,三皇子的聲音輕柔了幾分,“王妃不必害怕,我只要寧殷一人的性命。”
“為何?”
虞靈犀絞緊了手指,“就因為皇位唾手可及,而寧殷擋了你的路嗎?”
三皇子沉默了很久,方很輕地說:“因為少巍死在了他手下,那是我唯一的至交好友。”
少巍,是薛嵩的字。
所以前世薛嵩之所以費盡周折,給她下毒來暗殺寧殷,其實是為了……三皇子?
所有一切串聯起來,虞靈犀恍惚間有些明白,薛嵩為何對三皇子死心塌地了。
他是所有蟄伏奪權的人中,唯一一個願意與下屬交心的人。
前世今生,兜兜轉轉,竟然還是這兩人撐到了最後。
“刻好了。”
三皇子顯出幾分孩童似的靦腆,將木頭人擱在虞靈犀腳邊,“送給你。”
那木頭人雲鬢花顏,竟與虞靈犀的模樣一般無二。
……
奉先殿,棺槨孤零零躺著。
寧殷一襲雪色袍子,黑冷的眸子瞥向階前跪候的沉風:“本王問你,人呢?”
二月底的天有些陰涼,沉風鼻尖卻滴落老大一滴汗,連一貫的笑意也沒了,垂首道:“聽護送的侍衛說,是一名小黃門和小滿主動向前引路,將王妃娘娘帶走了。”
“小滿?”
“是咱們府上負責浣衣梳洗的宮婢。若非有熟人,王妃也不會輕信……”
淩寒的殺意壓迫,沉風咽了咽嗓子,聲音低了下去。
這片死寂中,一名小太監躬身而來,顫巍巍將手中的密箋和玉簪奉上。
“殿、殿下……”
小太監抖著奸細的嗓子道,“有人要、要小奴將此物,給、給您……”
見到那枚熟悉的螺紋瑞雲白玉簪,寧殷的眸色驀地一沉。
他伸手拿起玉簪,簪身冰冷,上面還凝著細碎的水珠,鮮血染就的一縷紅如雲霞裊散在簪身。
寧殷輕輕撚去簪身上沾染的一點稻秸碎,展開密箋一看,笑出聲來。
國喪哀戚,殿中氣氛沉重無比,這聲笑便顯得格外不合時宜。
“辛苦你了。”
寧殷將密箋丟在燒紙錢的銅盆中,起身朝太監走去,笑得平靜無害。
冒險前來送信的小太監松了一口氣。
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呢,看來靜王殿下再狠戾無情,也是個講道理的人。
小太監剛要起身,卻見一道高大的陰影籠罩。
繼而他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殿門棺材上,濃稠的殷紅噴灑在靈堂的喪幡上,濺開一片血花。
殿外白花花跪了一片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誰也不敢問。
披麻戴孝的朝臣和妃嬪俱是膝行挪動,自動讓開一條道來,讓那雙濺著鮮血的鹿皮靴大步從他們眼前踩過。
寧殷抽了沉風的佩劍,朝北宮行去。
他本給自己定了規矩,新婚七日內不沾血,要幹幹凈凈地陪著歲歲。
但現在什麽規矩,什麽幹凈,他全顧不上了,腦袋裏只剩下最原始的殺、殺、殺。
叮鈴,喑啞的鈴聲隨著鮮血的潑灑顫動。
屍首一具具倒下,他生平第一次後悔,後悔為了這個狗屁的規矩,那天在大理寺沒有殺了寧玄。
寧玄安排下來的那點雜魚根本難以抵擋,殺到落雲宮時,寧殷的袖袍已全被鮮血染成透紅。
推開殿門,血衣飛舞,豁口的劍尖抵著地面,寧殷的眸底浸潤著鮮血的紅。
三皇子正將酒壇的裏的酒水潑在殿中的帷幔上,見到寧殷帶著滿身血氣殺進來,他有些詫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