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紅豆

虞家出過不少武將。

但稱得上真正天賦異稟少年將才的,非虞煥臣莫屬。

此時他背映青檐蒼雪,白色武袍無風自動,以一人之力將突破王府親衛的攔截,已經闖到了中庭。

因是不請自來,他甚至沒有拔劍。

虞靈犀跑得氣喘籲籲,與廊下喚了聲:“兄長!”

虞煥臣停了腳步,目光朝她望來。

虞靈犀提裙下了石階,紅著臉肅然道:“都住手!”

侍衛們下意識朝旁邊某處看了眼,不知得了誰的命令,都乖乖收攏了兵刃,立侍一旁。

虞靈犀松了口氣,忽而腕上一緊,被虞煥臣大步領至一旁。

“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虞煥臣看到她披頭散發、衣裳單薄的模樣,英氣的劍眉擰得更緊了些,“大雪天連件禦寒的厚衣裳都沒有,是他故意苛待你了?”

“不是。”

虞靈犀搖了搖頭,“是我聽聞兄長來了,心中歡喜,來不及穿戴齊整。”

虞煥臣解下罩袍裹在妹妹身上,擔憂道:“他……欺負你了?”

虞靈犀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欺負”的意思。

畢竟她這副睡意初醒的模樣,明顯是從榻上匆匆趕來的。

她露出了幹凈的笑顏,溫聲道:“沒有欺負,我在這一切都好。”

此言也不算是假話。

雖然寧殷偶爾使壞嚇她,但始終不曾越過底線。真正瘋起來時,他也只敢握著虞靈犀手裏的刀刃,往自己喉結上送。

虞煥臣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那日宮變,府中防備松懈牽連歲歲,是哥哥不好。回來後不見你,我們都快急瘋了。”

他繃著嗓音,“直到早朝之上見到了靜王腰間的香囊,認出是你所繡,這才篤定你確然在靜王府中。”

妹妹唯一擅長繡的便是瑞兔花樣,虞家人人皆有一只,對她的針法十分熟悉。

虞煥臣的那只兔子香囊佩戴了三四年,直到今年成婚後,才換成蘇莞送的葡萄紋鏤銀香囊。

“我就知道兄長能認出來。不過,此事真的與寧殷無關,寧殷知道那個香囊是給你傳信用的,可他依然選擇佩戴,這已然能表明他的態度。”

虞靈犀怕誤會加深,便解釋道,“是王令青事敗後狗急跳墻,聽聞七皇子曾淪落為奴,便將我擄來這送給他,以此換取生機。”

王令青?

虞煥臣沉思:七皇子流亡的內情並未擺在明面上,一個小小的東宮走狗是如何知曉的?

未等他想明白,便聽妹妹問:“而今朝堂局勢如何?”

“一灘渾水。”

提及這事,虞煥臣的神色便更凝重了些,“舊黨新貴蠢蠢欲動,總有不怕死的想趁亂分一杯羹。”

難怪這幾日寧殷身上總有許多未幹的血跡,虞靈犀輕輕蹙眉。

“這些暫且不提,前日我與父親欲以功勞換取皇上收回賜婚成命,皇上卻只是裝糊塗,想必不能來明的了。”

虞煥臣道,“大婚之前還不知會有什麽變故,你先跟哥哥回家。”

虞靈犀攏著兄長寬大的外袍,沒有動。

虞煥臣回過頭,喚道:“歲歲?”

“我不想回去。”

虞靈犀深吸一口氣,擡首道,“我要留在寧殷身邊。”

“歲歲不回去?”

虞煥臣有些訝然,隨即沉下目光,“靜王威脅你,讓你留下來做人質?”

“我說了,是我要留下。”

虞靈犀呼出一口白氣,垂眸柔聲道,“上一次,我沒有選擇的余地;這一次,我不想再拋下他。”

如今朝局雖然動亂,但至少,寧殷不再是那個需要忍辱負重、命懸一線的衛七。

虞煥臣還是不放心。

朝中小亂不斷,寧殷又鋒芒太過,他怎麽可能放心將妹妹獨留在此間?

“不行……”

“我想賭一把,兄長。”

虞靈犀眸光堅定,思緒清明道,“若大婚當日還沒有最後的結果,才是我認命的時候。”

“離大婚不過四日,如何來得及?”

虞煥臣正色道,“你這是拿自己的命做賭,歲歲。”

“可不選擇他,我這輩子都會後悔。”

見虞煥臣不肯松口,虞靈犀便抿唇笑了笑。

“告訴兄長個秘密。”

她眼裏盛著通透的光,上前一步道,“你以為就我們在為賜婚的事著急,寧殷不急嗎?”

那個人,可是光提到她與薛家的婚事,都會咬牙切齒地撚酸呢。

於是虞靈犀想賭一把,就賭她在寧殷心中的那點地位。

虞煥臣沒有說話,目光中略有掙紮之色。

虞靈犀輕輕拉了拉虞煥臣的袖邊,哄道:“我送兄長出府,好不好?”

虞煥臣看了妹妹許久,終是長長嘆出鼻息。

虞靈犀掛著明凈通透的笑,親自送哥哥至府門前。

“不成,還是太冒險了!”

虞煥臣出了府門又折回,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腕道,“哥哥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