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膝枕

虞靈犀蹲身,指尖觸上他的腰帶,那股血腥氣便越發明顯。

仔細一看,連墨玉腰帶上亦有飛濺的細小血漬。

虞靈犀才略一遲疑,寧殷便按住了她的手。

她擡頭,聽見寧殷若無其事道:“陪我沐浴更衣。”

虞靈犀一愣。

陪……陪?

凈室中有一片白玉砌的人工湯池,雖不似前世那般雕金流丹、奢華靡麗,但甫一推門,虞靈犀還是被層層疊疊的垂紗水霧迷晃了眼。

侍從送了幹凈的衣裳、沐巾等物進來,又悄然掩門退下。

寧殷隨意解了大氅丟在榻上,朝著虞靈犀張開雙臂。

好吧。虞靈犀認命地走過去,替他解了腰帶和外袍。

深暗色的外袍不顯顏色,褪去後才發現他裏衣下擺處暈染了一片鮮血。

虞靈犀的心提了起來。

她定了定神,再挑指解開裏衣系帶,露出他精壯冷白的上身。

半披半束的墨色長發垂下他寬闊肩頭,於是白的越發蒼白,黑的越發墨黑,呈現出一種淩寒而又壓迫的矯健。

萬幸他身上雖沾著血,卻並未見到什麽猙獰的新傷。

虞靈犀借著寬衣的間隙悄悄觀察了一番,終於確定,那些血腥味想必是他處理別人時留下的。

她剛放下心來,便聽寧殷問:“好看嗎?”

虞靈犀回神,自己方才的眼神的確太過放肆了。

她淺淺一笑,坦然道:“殿下英姿無雙,自然好看。”

這些話,他做衛七時可不曾聽過。

“那便過來,看仔細些。”

寧殷哂笑一聲,自己解了褲帶,腰窄腿長,行動間暗色的陰影一晃而過。

虞靈犀指尖一抖,下意識調開了視線。

時隔兩輩子,再見到那片陰暗,仍是止不住心驚。

寧殷像是當她這個人不存在似的,神色悠閑地邁動長腿,迎著水光朝湯池中走去。

嘩啦的水響,水霧如漣漪般層層蕩開,他坐入其中,線條有力的手臂搭著白玉池沿,微微仰起下頜。

幹涸的血漬碰了水,絲絲縷縷暈開些許淺紅,轉瞬消失不見。

水霧溫柔地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時不時有一滴水從寧殷過白的指尖滴落,蕩開些許細碎的漣漪,他整個人像是誤入人間的俊美妖邪。

見身後久久沒有動靜,他睜開了眼,側首問:“這湯池大否?”

這問題著實來得莫名。

虞靈犀摸不準他的意思,看了眼偌大的湯池,眨眨眼道:“很大。”

“既然大,還怕容不下一個你?”

寧殷手臂搭著池子邊沿,屈指叩了叩,“還是說,讓我教靈犀如何‘陪’?”

“……”拐彎抹角,原來為了這個。

虞靈犀咽了咽嗓子,婉拒道,“不必,我沒有清晨沐浴的習慣。”

她道了聲“殿下自用”,便低頭去了外間,反正寧殷也不可能赤身來追。

一口氣沖到外間才發現,香囊還攥在自己手裏,忘了給他擱在盛放衣裳的托盤裏。

罷了,等他沐浴完再親手給他吧。

虞靈犀坐在外間休息的小榻上,將香囊貼在心口,慢慢擡手覆住了被熱氣熏得發燙的臉頰。

奇怪,方才心慌什麽?

上輩子能坦然相見的物件,這輩子再見卻莫名有些局促,大概是安穩日子過久了,臉皮也越來越薄了。

虞靈犀很是自省了一番,起身打了幹凈的水,簡單的梳洗齊整。

今日無風,唯有雪簌簌落下,柳絮般紛紛揚揚。

外間與湯池相連,因燒有地熱且鋪了柔軟毛毯的緣故,即便門扇大開亦不覺寒冷。

侍婢送了茶盞點心過來,虞靈犀便倚在正對雕花月門的軟榻上,一邊飲茶等待,一邊欣賞庭中的雪景。

寧殷沐浴更衣出來,所見便是如此之景。

外間溫暖如春,姿容姝麗的少女披著素衣倚在軟榻上,手執一盞清茶,蜿蜒柔軟的長發順著腰線淌下,在榻上積成墨色的一灘,不用開口說話,便已是占盡風華。

總覺得眼前之景有些熟悉,熟悉到似乎很久以前,她便屬於這裏。

寧殷系好腰帶走過去,伸指撚了撚她冰涼的發絲。

虞靈犀回過頭,嘴角翹了翹:“洗好了?”

寧殷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半濕的頭發披散,更顯得面容英挺瘦削,倒有幾分前世的病態張揚。

“沒見過把主子丟在浴池,自己跑出來消遣的‘禮物’。”

他的聲音低且沉,帶著幾分半真半假的陰涼不滿。

虞靈犀毫不懷疑,他下一句定然就是千奇百怪的恐嚇方式,然後再居高臨下地欣賞她受驚的樣子。

於是她笑著沏了一盞茶,推過去哄道:“這麽冷的天,濕著頭發吹風容易著涼,我給殿下擦擦吧?”

寧殷皮瞥了殷勤的她一眼,松開了指間輕撚的頭發。

虞靈犀取了柔軟的布巾,於榻上跪坐而起,將他潮濕的發絲擦幹,梳理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