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來這裏添什麽亂?

“你說什麽?”

明華殿中, 慧公主聽到小皇帝落馬的消息,差點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回來傳話的興安哭喪著一張臉,再次稟報:“陛下從馬上跌落了下來, 如今在明政殿,章禦醫已經趕了過去。”

“可是徐空月不是陪著皇帝騎馬麽?為何還會讓皇帝摔著?”

興安頓時苦了臉色。倘若他知道,他一進去就被那位徐大將軍發現,還被抓著問話, 從而忽視了小皇帝,他一定不會選擇那個時候拎著食盒走進馬場。

可誰知那位徐大將軍的眼睛就那麽準呢?他還沒看清小皇帝的位置, 他就已經發現了他, 繼而跳下馬來,留小皇帝一人在馬上,朝著他走過來。

當時他還不知道那位徐大將軍究竟意欲何為,所以也就站著沒動。誰知徐空月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怎麽是你?你家主子呢?”

興安當時還想,他知不知道自家主子是誰,就敢這樣說話?雖然如今朝中無人不知明華殿中的慧公主, 但其實慧公主很少出現在人前, 更別提興安這位明華殿如今的管事太監。有時他在宮中行走,還需手底下的人提醒,旁人才知他如今是慧公主的眼前紅人。

誰知他念頭還未轉完, 徐空月就仿佛耐心告盡,眉心微微擰著, “陛下在這裏, 慧公主為何不親自前來?”

興安能說, 慧公主根本不想見他嗎?他當然不能說。於是便將一貫的借口拿出來用。

“公主身體不適,故而命奴才為陛下送來糕點與茶水。”

“身體不適?”徐空月將這幾個字在唇舌之間反復琢磨了一下,而後問:“她為何總是身體不適?”

為何?興安想翻個白眼給他。從那麽高的宮墻上跌落下來, 雖然如今外表看似無事,可當初內裏的骨頭都不知道摔斷了多少根,在床上將養了快一年,才勉強能下地。這樣的身體,還能什麽“為何不適”?

可這話他不能對徐空月說。雖然不知道公主為何要連他都瞞著,但既然是公主的命令,興安也就無條件服從。於是他答道:“公主自幼身體就不好,陰雨天氣最易染疾生病。”擡眼瞧了瞧今日日頭高照,又補了一句:“日頭太大,又易中暑曬傷。”

他本以為這樣“嬌貴”的身體,會惹得輔國大將軍一聲嗤笑。然而徐空月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不說話,興安也就不敢輕易開口——萬一他嘴瓢,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壞了公主大計,可該如何?

時間就在這樣的沉默中慢慢遊走,直到小皇帝從馬上掉落下來。

興安原本並未注意到,是站在他身前的徐空月突然動了,朝著小皇帝飛奔而去,動作之大,惹得興安幾乎心驚肉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結果定睛一看,確實是了不得的大事。

小皇帝大概驚嚇過度,從馬上摔下來就昏了過去。徐空月從軍多年,淺薄的醫理還是懂一些的,他幾乎抖著手將小皇帝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邊,得出並無大礙的結論,禦馬場的所有人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興安瞧著徐空月幾乎蒼白的臉,有些疑惑他為何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他將在禦馬場發生的事,事無巨細,一一向慧公主稟明之後,就看到慧公主幾乎露出與徐空月如出一轍的沉默。

在明華殿內,慧公主並未戴著帷帽,所以興安能清楚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她微微垂著目光,細密濃長的眼睫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著,仿佛展翅欲飛的蝶翼,漂亮地令人心驚。額前的碎發被風微微吹動,露出了底下遮掩住的疤痕。

那疤痕很深,時隔五年,都未消除一絲半點。興安不由得在心底埋怨起章禦醫,開出的祛疤痕藥膏一點兒效用都沒有,還好意思號稱自己是太醫院第一?

而沉默中的慧公主很快回過神,她皺著眉,幾乎訓斥一般怒道:“他不是說會好好護著皇帝嗎?竟然還敢讓陛下摔著了!”說完,她就如一道風一般,朝著殿外沖去。

興安反應了一瞬,猛地想起——

“公主,帷帽!”

匆匆折返,直到戴好帷帽,慧公主這才帶著興安匆匆趕到明政殿。

殿內,章禦醫已經給小皇帝診完畢。“只是一點兒扭傷,問題不大。”說完又從藥箱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白瓷瓶,遞給服侍皇帝的余連公公。“每隔一個時辰擦一次,要反復擦揉,直到腳背發燙才可停止。”又開了一副安神定魂的藥方,叮囑服用禁忌。

余連公公一一記下。

小皇帝已經醒來,望著腳背上鼓起的大包微微紅著眼。徐空月坐在龍榻旁,雙手依舊依舊為他推拿著。

章禦醫叮囑完,又瞧了瞧徐空月推拿的手法,不由得贊了一句:“將軍手法精準,力道也足,倘若不做官,倒是可以開一間推拿醫館,造福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