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4頁)

在小耳朵突然死去後,伶舟來到藏書房,按照青銅沙漏呈現的位置,找出了她看過的那本書,上面赫然存有懷夢藤的記載。

這無疑蓋章了她之前口口聲聲說的不知道、不清楚,都是謊言。

臆想、理智、對真相的渴望和戰栗,夾擊、磋磨著伶舟的神經。為了尋找答案,他如同瘋了一樣,紅著眼,不眠不休地住在書堆裏,翻遍所有和懷夢藤、妖怪有關的典籍。

不僅如此,他還種了很多懷夢藤。其中一株還是他去妖蚺的巢穴親自弄回來的。

一次又一次,放任自己沉溺在幻境裏,又痛苦地醒來。反復試驗,他得出了答案——若現場只有一株懷夢藤,就只會織出一個夢境。

也即是說,在妖蚺巢穴下的那片亂石堆裏,她入的正是他的夢。

若小耳朵之前真的和他素不相識,那麽,進入他的夢境後,她理應是一個格格不入、仿佛臨時被拽來演戲的路人。

可事實上,他的夢境沒有任何突兀之處,順暢地進行到了末尾。

——小耳朵一早就知道那個夢境會如何發展。她只是在配合他,演了一台天衣無縫的戲。

而在小耳朵死去的時候,那一盞為秦桑梔招魂而立的魂燈,竟有了奇異的波動。他百思不得其解,便試著大膽假設,將秦桑梔和小耳朵、妖怪桑桑聯想到了一處。

故而,這回,秦桑梔復生後,就成了他的重點觀察對象。前所未有的強烈直覺告訴伶舟,突破口就在她的身上,他必須比謹慎更謹慎。

當初小耳朵利用信息差騙了他一回。這次,風水輪流轉,因為信息差而被蒙在鼓裏的人,變成了秦桑梔。

她不知道魂燈與青銅法器已經讓自己露出了馬腳,如同一條安安逸逸地藏在茂密草叢裏、尚未被竹竿打草的聲音驚動的蛇。

當然,要確定她的身份,不能光靠臆測,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以一錘定音。

為此,伶舟忍著百爪撓心的煎熬與焦灼,一直按兵不動,終於等到了一個試探的良機。

之所以不用懷夢藤來試她,是因為這東西不受他的控制。如果他和她同時入夢,他就不能一直保持清醒,去觀察她的表現。如果只有她入夢,他待在現實裏,又看不到夢境的發展。

所以,伶舟捉了一只夢魘回來。

夢魘最擅長窺視、復制一個人的記憶,來一比一地造夢。

恰好,秦桑梔最近五感失常,眼睛看不見,也就無法確定自己身上是否有月牙印記。窗外那些懷夢藤,則是對她的第二層的迷惑。她自然不會想到,這幾天,她看見的夢,全是夢魘復制他的記憶,編造出來的幻境。

她以秦桑梔的身份,被拽入了夢魘編織的幻境裏,扮演的卻是妖怪桑桑。

當她睜開那雙明亮如水洗的烏黑眼眸,喚江折容為“小道長”時,伶舟就已心神俱震,肯定了她的身份。

秦桑梔和桑桑,就是同一個人。

也虧得桑洱如今蒙著眼。不然,醒來的時候,她一定會被伶舟面上那種夾雜了狂喜、迷惘、激動的復雜難辨的神情嚇一跳。

伶舟沒有急著和她攤牌。

一個優秀的狩獵者,應該在堵死獵物所有逃避的路子,讓她再無辯解的余地時,才圖窮匕見。

這是伶舟小時候在九冥魔境裏學會的道理。

或許是狩獵本能的驅策,或許是對那段他不能參與、無法回頭的時光的貪戀和嫉妒,後面這幾天,伶舟命令夢魘,將他們在行止山、桴石鎮、雲中城的生活片段都重演了一次。

不管來什麽,她都能接上。日常生活的應對、被親吻時的反應,全部與他的記憶一模一樣。

如此一來,等真相揭露之日,她便再沒有辯解的余地了。

……

桑洱沉浸在安逸無夢的深眠裏,對外界的事,一無所知。

伶舟沒有再折騰她,彎腰,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桑洱沒有醒來,只是輕輕地咕噥了一聲。

伶舟為她拉好了被子,又守在旁邊,默默地盯了她片刻。

這副身體,非正途所得。在尚未穩定時,若有劇烈的情感波動,也許會出岔子,讓魂魄逸走。這是他無法承受的後果。

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機。

已經忍而不發了那麽久,再等一等也無妨。

.

翌日清早。

按照之前說好的,桑洱蒙眼的絲絹今天就可以摘下來了,也就是俗稱的出院。

地板的法陣已被撤走,裴渡終於可以進入這座寢殿了。

絲絹一取走,白日烈陽驟然照進來,光暗顛倒。

桑洱下意識地緊緊閉眼。與此同時,眼皮前方一暗。原來有一只手伸了過來,為她擋住了過亮的光線。

這只手,掌心寬闊,五指修長,關節微凸。

是伶舟的手。

裴渡本來也想伸手為她擋光,可位置離得不如伶舟近,手才擡起,就被搶了先。他的手在半空僵了片刻,就收了回來,面無表情地盯著伶舟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