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2/2頁)

這麽燙,果然在發燒。

桑洱收回手,皺眉——今天下午的時候,裴渡明明還好好的,怎麽半夜會突然燒成這樣?有什麽誘因嗎?

她目光一轉,忽然注意到,裴渡的衣衫因為剛才翻身的動作,微微地敞開了。她瞧見了底下纏了一圈圈的紗布,仿佛有些滲血,頓時明白了什麽:“你這裏……”

她本來只是想說,這場發燒應該是傷口引起的。但裴渡順著她的目光朝下看,卻是有點倉皇地拉好了衣服,將底下嚴嚴實實地遮了起來:“我沒事!”

在招魂術實施前,伶舟告訴過他,這種做法,會帶來的後患。可其實,裴渡並不覺得那完全是壞事。

每逢忍著悶痛、睡不著覺的時候,他虛茫地盯著天花板,有時候,會產生一種隱秘又扭曲的滿足感——因為做了太多錯事,即使復活了她,還是會擔心被她厭棄,徹底拋下。而用這種方式,他可以將自己的血肉和她的連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能消除這層關系,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頂著一個大肚子,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側視。但裴渡素來不怕被看。誰敢不懷好意地看他、嘲笑他是惡心的怪物,他便以牙還牙,直接弄死誰。

這個世上,他只害怕一個人的嫌棄和厭惡。

害怕她覺得他是一個怪物,更不敢讓她知道,她如今的身體,是通過怎樣的方式來的。

像一個患得患失的瘋子,這也怕,那也怕。

桑洱的眉心皺得更緊,看著裴渡這副如同驚弓之鳥的回避姿態,有點不理解,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這兒都滲血了,我可以幫你,為什麽不讓我看?”

裴渡垂下眼,內心掙紮了半晌,才終於小聲地說了實話:“有點醜。”

“我是大夫,大夫不會嫌病人的傷口長得好不好看。”

她都這樣說了,縱然有諸多顧慮,裴渡也不可能繼續強硬地拒絕她,終是慢慢地松開了手。

桑洱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在櫃上找到了幹凈的白紗布,才來解開裴渡的衣服。

即使她已經有心理準備,知道裴渡的肚子曾經被剖開過,在解開了那些纏繞的白紗後,還是有點難以掩飾的震驚——因為,這兒的傷口,比她想象的還要猙獰和嚴重。

看著這些沒愈合好的滲血的傷口,還有那些已經拆掉的縫針的痕跡,想象一下,裴渡當時沒有麻醉,就這樣被硬生生地切下一塊肉,又被縫起來……桑洱的心臟有點發抖,可想到裴渡剛才就是在擔心她覺得他的傷口醜,桑洱垂眼,沒有表現出來,盡量平靜而快速地給裴渡重新處理了傷口。

裴渡剛才在屋子外面給自己弄,擔心被中途發現,動作匆匆忙忙的,之後還勉強自己彎腰擦身,自然就出了岔子。

桑洱處理傷口也比他細致也熟練得多,裴渡又乖乖地躺著,這一次,很順利就完事了。隨後,桑洱還喂裴渡吃了一顆丹藥,擡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天邊已經泛出了淡薄的亮光。

原來不知不覺,天都快亮了。

桑洱打了個呵欠,正欲把臟了的水倒掉,回去補眠。忽然,兩人同時聽見,院子外面傳來了聲音。

裴渡剛披上了衣衫,聽了那點兒不尋常的動靜,臉色微變,猛地起來,將桑洱往他背後拉去,似乎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

下一瞬,小木屋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伶舟那頎長高大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我感知到了魂燈的動靜,就提前趕了回來。”伶舟不急不緩地踏進了這間屋子裏,絲毫沒有闖入別人家裏的自覺。掃視了四周一圈,最後,他兩道幽暗的目光,落到了桑洱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桑洱總覺得,伶舟盯她的眼光,很深很沉,仿佛在往她的肉裏盯,試圖看出點什麽。

但也只是一瞬,伶舟就從她的身上移開了目光,看向了裴渡,道:“你還是先帶她回我的行宮住吧。她的情況太特殊了,才剛醒來,狀態很不穩定……”

不願讓伶舟說出太多她這具身體的秘密,裴渡急切又兇惡打斷了伶舟:“閉嘴,回去之後我再找你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