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在這座宅子裏,能悄聲走到離她這麽近的地方,這樣碰她的人,如果不是江折夜,就只會是另一個人。

在長達數息、又仿佛只有一個瞬間的時光裏,桑洱的大腦因為震驚而進入了發木的狀態。可以說,即使是天頂有隕石砸下,也不會比這一刻更讓她戰栗。

但不知是從哪裏湧出的一股定力,硬生生地凍結了她的神經末梢,將她喊出對方名字的沖動,扼殺在了搖籃裏。

一種詭異又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如果當面挑破了對方的身份,那麽,眼下的狀況,就會朝著更糟糕的深淵,一發不可收拾地滑落。

也許是將她的木僵理解為了順從,桑洱感覺到,圈著她的手腕、將她壓在椅上的那兩只修長的大手,似乎也溫柔了幾分,大拇指抵住了她手腕骨,摩挲了幾下。但碾咬她唇瓣的動作,卻沒有因此收斂半分,貪婪,深入,又有輕微的憤恨——憤恨於她如此地習慣和配合被人親吻。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院墻外,傳來了一群孩子嬉鬧著跑過,玩爆竹的“噼啪”聲。

這個漫長的吻,也終於迎來了終結。

因為遮著眼,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眼罩裏凝聚了一團濕濕的熱氣。桑洱氣息急促,只感覺到身前的人用指尖觸了觸她淩亂的鬢發,若即若離的一下,就一言不發地退後了一步,抽身離去。

確定對方的聲息已經徹底消失,桑洱的手指抖了抖,扯下了眼罩。

唇瓣被咬得濕漉漉的,很糜艷,臉色卻呈現為另一個極端,蒼白,震驚而復雜。

剛才的人是江折容。

兩年前那個容易臉紅、善良正直的小道長,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雖說來到雲中這一個月以來,她已有幾次模糊地感覺到他身上那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但是,帶著之前那層美好無暇的濾鏡,桑洱的內心依然在下意識地否認自己的感受。

現在,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桑洱:“…………”

江折容做出了這樣的事,這劇情根本不是偏移,而是崩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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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躊躇到天黑,等嘴唇的腫意稍稍消了下去,桑洱左思右想,來回踱步,還是決定順著下午的情景,繼續演下去。

既然開了裝不知道的頭,就得裝到底。

不然,她該怎麽解釋自己不反抗的事?

若是因此給了江折容希望,讓他誤以為她默許這種事,那未來恐怕要徹底亂套了。

桑洱強自鎮定著,來到了飯廳。

廳內燈光明亮,飄出了飯菜的香氣。

遠遠地,她就看到江折容端著熱氣騰騰的一碟菜,放在了飯桌上。那張白凈的面上,目光微垂,神色平靜,一副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以往,桑洱一走進來,第一句話一定是感嘆飯菜很香。為了不顯得突兀,桑洱揉了揉臉頰,擠出了一個自然的笑容,走進來,用輕快的聲音問:“今天又做了什麽菜?好香啊!”

江折容背對著她,聞言,身體無聲地緊繃了下。

扣住了瓷碟的手指,也驀地加重了力氣,隱隱發白。

這是粉飾太平,各懷心思的一頓飯。

菜肴依然很美味,桑洱卻有點食不知味,筷子還戳了幾下碗底。這副和平時不同的模樣,讓江折夜也不由自主地多望了她一眼,思索了下,詢問:“沒胃口?”

桑洱坐直了身體:“也不是……”

這時,她斜前方的小菜碗裏,被放入了一顆紅燒獅子頭。

桑洱的眼皮一跳,就看到正對面的江折容沖她靦腆又安靜地笑了笑,說:“桑桑,你前幾天不是說想試試江陵的菜式的嗎?做了你又不吃,快趁熱嘗嘗吧。”

江折容很細心,之前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會一直注意她的碗空沒空,給她添菜,好像怕她不好意思伸筷子一樣。

桑洱悶悶地應了聲多謝。

但是,這頓飯直到結束,她也沒吃多少東西。碗中的那顆紅燒獅子頭,最後也只是咬了一口,就放到旁邊去了。

發現了這一點後,江折容那抹淺淺的笑意就慢慢消失了,抿了抿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倒影裏的雙眼,只余下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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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後,桑洱開始實施躲字訣。

不是她想消極處理問題。但她已經看不透現在的江折容了,也預測不到如果挑明一切,他會有什麽反應。

處在主線劇情裏,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果不知道後果,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還有就是江折夜。

當年,她還什麽都沒做時,就被江折夜警告不許引誘他弟弟了。

這兩年,江折夜千方百計地找辦法救弟弟,還不惜犧牲自己的色相,就是為了杜絕江折容和她看對眼。

如果讓江折夜知道了那天下午的事,桑洱覺得,自己肯定會變成夾心餅、變成他眼裏的千古罪人,弄得裏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