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3/4頁)

伶舟本該覺得冒犯和不痛快的。但是,隱約感覺到她的唇印上來的那一刻,充斥在他心間的,卻是一種詭異的安心感,和飄飄然的快意。

仿佛是心愛的風箏越飛越高,飛到了雲深之處,他怎麽找都找不到它,努力收緊手中的風箏線軸,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再一次切實感覺到風箏線依然牢牢牽在他手中的那種安心滿足的感覺。

所有的患得患失,焦躁慌亂,都煙消雲散了。

也許醒來之後看不到她,是因為她出去采碧殊草了吧。

伶舟懶懶地躺在塌上,等著桑洱回來。但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仍不見她出現。

他有些不高興,終於起身了。走到她房間門口,發現門沒關,桌子上還壓著兩封信。

……

聽了伶舟的問題,桑洱深呼吸了一下,輕輕地承認了:“嗯,我要走。”

“你之前不是一直說要報答我,想和我生孩子,我趕你你也不走的嗎?”伶舟的聲音冷而澀,生硬無比:“還沒達成,為什麽就半途而廢了?”

“這算是哪門子的報答?這是在占主人的便宜。”

到了這一關頭,似乎不會有更壞的時刻了。當務之急,是讓伶舟離開這裏。

因為在那封訣別信上,桑洱沒說自己要和誰生孩子。如果理解偏了,伶舟說不定會覺得她還沒有確切的對象。這一趟下山,正是為了物色人選而去的。

但是,若伶舟和江折夜碰上了,局面恐怕就不是她能控制住的了。

所有激越的心跳和顫抖,在這一瞬間,似乎被一種發自心底的強大冷靜壓制住了。

桑洱仰頭,凝視著伶舟,平日那副唯唯諾諾的神態,已從她面上褪去:“主人,我突然離開,你也許會覺得很不習慣。但其實,你從來都不是非我不可的,你只是需要一個合你心意,能把你照顧好的仆人。這個仆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一只妖怪,對你來說並沒有很大區別。”

伶舟盯著她,臉色很差,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他厭惡這種被剖析內心的感覺。似乎有一股古怪又難受的情緒,在心臟的位置細密地啃噬著,但他描述不出來。

聽到她這些聽似溫和、卻像在和他劃清界限的話,下意識就想反駁說不止如此,但話到嘴邊,他又不知具體是怎麽個不止法。

“但是,主人,我處在可有可無的位置上太久了,其實,我也很想當一次別人心裏的‘非我不可’、‘不可取替’。”桑洱停頓了一下,輕聲說:“我想報答主人是真心的。我想要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家人也是真心的。正如我信上所說,等我得償所願,如果主人還需要我,我會回來繼續侍奉你。如果主人覺得我今天的離開是背叛,要吃了我的話……”

當著他的面,桑洱閉上了眼,垂下頭,擺出了一副任君處置、不再反抗的模樣。

伶舟僵硬成了一尊雕塑,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眸底流淌著晦暗的光。

曾經被他拒絕了多少次也不放棄,天天癡心做夢想嫁給他,和他生小孩的小妖怪,現在卻寧可被他吃掉,也不願退讓,要他放她自由。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她的心思顯然也不在他這裏了,他還猶豫什麽?

為什麽還有挽留的沖動?

歸根結底,她也不過是一個不識好歹的仆從而已。替代品數不勝數,愛走就走吧。

為了一個仆從,這一天一夜,他像著了魔一樣,披星戴月,從行止山一路追到這裏,已經很不尋常了。這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再強行留她,倒像是他非她不可了一樣。

伶舟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轉過了身。

桑洱睜開了眼眸:“主人?”

“不要再叫我主人。”伶舟並未回頭,聲音透露出了一股冰冷的意味:“念在你我主仆一場,你愛走便走。只是,從今天起,若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吃了你。”

冷風旋起,桑洱閉了閉眼。再擡目時,房間裏已經沒有了伶舟的身影。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後背已滲滿了冷汗,仿佛虛脫了一樣。

沒想到,這一招以退為進居然成功了。

這是不是說明,伶舟對她這個舊仆人,還是有一點心軟的?

緩了緩劇烈的心跳,桑洱才後知後覺地伸出手,撥開衣襟,摸到了心口那條項鏈。

半透明的掛墜裏,裝著艷紅的血霧。

她可算知道伶舟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了。

這個墜子是一種很厲害的法器,裏面裝了伶舟的魔血。

身為手下,桑洱和宓銀都有一條這樣的項鏈。因為平時戴習慣了,走的時候,忘記了摘下來,才會被伶舟定位。

雖然有點可惜,但為了未來不節外生枝,這條項鏈,還是銷毀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