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聽到兩名心腹走進房間的聲音,桑洱尾巴蜷緊,隔著衣服也感覺到擋在自己前面的那副小小的身軀的僵硬。

好在,那兩人在屋子裏搜查了一圈,連床底都看過了,也沒有發現暗格裏的衣服。他們自然想不到,尉遲蘭廷會大膽得把妖怪藏在自己的外衣裏,再加上屋中彌漫的熏香味兒遮蔽了血味。沒有收獲,兩人才哼了一聲,悻悻然離開了。

尉遲蘭廷立刻去鎖好了房門,將屋中的燈火調暗了,罩上燈罩,才回到床邊,掀開了外衣。

桑洱蔫頭耷腦地趴在床上。尉遲蘭廷看著她那條混雜著血和泥的腿,皺起了秀氣的眉,仿佛有些不忍:“你的腿……被他們弄斷了嗎?”

“骨頭沒斷,只是被劃破了皮。”桑洱擡頭,說:“我的乾坤袋裏有止血粉,你能不能幫我拿出來?”

尉遲蘭廷依言做了。桑洱用妖法控制著藥瓶,給自己的傷口倒了止血粉。這傷口雖然不深,可還挺長的,還是包紮起來更好。

看到桑洱別別扭扭地給自己纏白布,尉遲蘭廷低眼,說了句“我來吧”,就接過了東西,包紮傷口的手法十分熟練。

桑洱見狀,有點意外:“你以前學過給別人包紮傷口嗎?”

尉遲蘭廷指尖靈巧,給她腿上白布打了個漂亮的結,松開手,停頓了一下,才說:“給小鳥包紮過一次。”

樹上那窩小鳥被那尉遲磊的心腹踩死的那天,其實有一只沒有當場死去。

尉遲蘭廷試過救它。可它好不起來了,骨頭畸形,刺出了皮肉,一直在難受地抽搐。守著它到了半夜,看它依然如此,尉遲蘭廷終於動手終結了它的痛苦。然後,將它與另外幾只毛團,埋到了同一個土坑裏。

平時明明從來沒有拿過利器殺生,連一只雞、一條魚都沒殺過。但這件事,他卻做得分外平靜,沒有一點猶豫。

倒是他的兩個妹妹,知道這件事後,都哭了一場,覺得那只小鳥明明還沒死,哥哥就殺了它,太過殘忍了。

聽完尉遲蘭廷的講述,桑洱一陣悚然,尾巴都忍不住哆嗦著打直了一下。

臥槽,尉遲磊那兩個手下都是心理扭曲的變態吧。

多行不義必自斃,幹這麽多壞事,早晚倒大黴。

發現了桑洱的尾巴有點僵硬,尉遲蘭廷歪了歪頭,瞅著她:“你也覺得我很殘忍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多虧你幫了我,我才沒有被那兩個壞人捉到,不然,我的下場肯定會比那些小鳥更慘。”桑洱搖了搖頭,認真地說:“而且,殘忍的是他們,不是你。從頭到尾,你的初衷都是想讓那只小鳥不那麽痛而已。如果我是那只小鳥,反而會謝謝你。”

不得不說,這件事聽上去就很有尉遲蘭廷的風格。

溫柔與殘酷,兩種背向的屬性,仿佛與生俱來,在他的身上相容為一。

而且,細究下來,所謂的殘酷,也未必是真的殘酷。而是審時度勢之後,毫不拖泥帶水的感情抽離、殺伐決斷,讓他看起來殘酷而已。

而長大後的他,溫柔和殘忍這兩個層面,都變得更極端了。

因為桑洱進屋之前喊了他一聲“哥哥”,尉遲蘭廷自然以為她是年紀比自己小的小妖怪。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像他的妹妹一樣覺得他殘酷,還似乎理解了他,並且肯定了他的做法。尉遲蘭廷的睫毛輕輕一顫,“唔”了一聲。

桑洱扭頭,看向窗外。大雨還在下著,那兩個修士恐怕還在附近徘徊,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

唉,就算能走,圍墻上的結界也是一個麻煩。

不能指望啞奴每次都忘記關門。實在翻不過圍墻的話,就只能把門鎖破壞掉了。

系統:“這點宿主不必擔心,你能‘偶然’進來,也能‘偶然’出去。

那就好。

桑洱撓了撓耳後的銀毛,好奇地問:“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叫什麽名字啊?”

原文曾提過,袁平蕙在懷孕初期,曾與丈夫暢想、商量過給腹中的孩子取什麽名字。

可在變故發生後,因為尉遲磊的嫉妒心,因為他不願意看到這個如同愛的結晶的名字,袁平蕙為了自己的孩子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過得好一點,為了尉遲蘭廷不被遷怒,再也沒有提過那個她和丈夫一起取的名字。

“蘭廷”一名,是母子兩人為數不多的私下見面時,袁平蕙悄悄喚他的小名——這也是她被囚禁前和丈夫一起取的名字。本意是,若生的是女孩,就叫她蘭廷。

尉遲磊並不知道這個名字的存在和由來。

後來,袁平蕙死後,尉遲磊帶著兩人的“女兒”回到姑蘇,並打算為之改名,大概是覺得,對於自己的“女兒”來說,取個新名字,也是一個揮別慘痛過去的新開始。

尉遲蘭廷就順勢將“蘭廷”這兩個字,挪為了他的正式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