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桑洱胃裏泛酸,說吐就是真想吐,使勁地拍著鄲弘深的肩,示意他放下自己。

為免她吐到自己頭上,鄲弘深只得把她放下了地。桑洱一把推開了他,踉踉蹌蹌地來到草叢旁。

胃在翻騰,泛著火辣辣的灼燒感,但壓根嘔不出任何東西。

桑洱難受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眼睛迷蒙。

鄲弘深很嫌棄的模樣,翹著手臂,說:“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那麽多,活該你難受。”

“下次就是猴年馬月了……”

“什麽?”鄲弘深沒聽清楚她的嘟囔。

桑洱搓了搓臉,搖搖頭,站起來,有點兒東倒西歪的趨勢。

鄲弘深也不細想,正要上前將人拉起來。卻有一個身影卻比他更快出現,將站不穩的桑洱扣在了自己的身旁。

鄲弘深一怔,從自己空了的手裏擡起眼,對上了謝持風的雙眸,登時來氣了:“你幹什麽?”

這一年來,鄲弘深並未在明面上和謝持風起沖突,但暗裏若有似無的摩擦,不知有多少,早已積攢下了火藥味。他總覺得謝持風對他有敵意,但又抓不住憑據,只能說是天生不是一類人了。

謝持風今晚的心情本來就差,剛才發現桑洱不見了,他就出來找。回想起剛才桑洱站不穩,將頭抵在鄲弘深心口的一幕,他的心頭湧出薄怒,口氣也不太好,冷冷道:“你又來這裏幹什麽?”

“我當然是來接她回去的。”

“不用了。”謝持風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冷冰冰地看著他,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憑什麽?”鄲弘深針鋒相對道:“好歹桑洱跟我是同一個師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接她回去天經地義。你是她什麽人啊,就代替她說不用?”

桑洱被兩人的聲音吵得有點不舒服,動了動,在熏人的酒味裏,她聞到了一陣幽幽沉香氣,喉嚨裏咕噥了一聲,臉頰在身邊少年的袖子上蹭了蹭。

正在對峙的兩人同時愣了愣。

這一舉動,雖然不一定是桑洱故意的,卻是在拉鋸中給出了一個選擇。謝持風神色稍緩,看了一眼鄲弘深,面無表情地說:“人我先帶進去喝解酒茶。等一下自然也會送她回去,不用你操心了。”

“你!”

鄲弘深看著兩人的背影,氣得頭疼,卻又無可奈何。一來,是桑洱非要熱臉貼冷屁股,偏心謝持風。二來,他也沒道理在謝持風生日當天在赤霞峰和他動手。

還有一點是他不願、但又不得不承認的——即使動手了,他估計也不是謝持風的對手。

算了,他就不該管桑洱的閑事。

就讓她蠢死吧。這麽執迷不悟,她肯定有一天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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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正初考慮得很周全——由於在場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擔心有人喝多了酒會醉酒鬧事,早就備了綠豆醒酒茶。

桑洱喝了以後,胃部翻騰的感覺緩了下來,舒服了很多。

宵禁逼近,宴席也快盡了。謝持風依照先前說的承諾,把桑洱送回了她的洞府。

有的人喝醉了會撒酒瘋,變得很亢奮。桑洱則顯然屬於醉了以後很安靜乖巧的類型。

被謝持風扶到了躺椅上,她就縮著不動了。面頰,耳根,微翹的鼻頭,都被酒意浸得泛著粉,唇瓣呈現出水潤的糜紅。一呼一吸間,揮之不去的清甜酒氣鋪滿了洞府裏的空氣。

謝持風點亮了洞內的燭台。光線一亮起,桑洱就有點不舒服地偏了偏頭,咕噥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謝持風頓了頓,他點亮燭台,本來就是擔心桑洱起夜時,會因為太暗而被東西絆倒。

聽見她的抱怨聲,謝持風看了她一眼,將燭台放遠了一些,還用一個燈罩隔住了它。

桑洱的眉頭重新舒展開來了。

謝持風抱了一床被子過來,輕輕蓋在了她的身上。在床邊椅子上坐了下來,沉沉地盯著桑洱的睡顏。

記得在小時候,父母尚在人世時,誇他聰明、喜歡他的大人有很多。謝家滅門後,流浪的他又成了被人處處嫌棄、打罵的小乞丐。

人情的冷暖兩極,都嘗了個徹底。

所以,在加入昭陽宗後,即使有很多人聲稱自己愛慕他,謝持風的態度也很平淡,更沒有欣喜若狂的感覺。他知道人的愛恨是可以在一瞬間改變的。

也習慣了獨來獨往。那些所謂愛慕他的人,並沒有幾個真的能接近他的心。

一年前,桑洱剛開始粘著他時,謝持風很不習慣,心裏也有點厭煩她。不過,他卻沒有阻止桑洱的接近。因為那時的他,下意識地利用了她的愛慕,來讓鄲弘深痛苦嫉妒。

但人非草木。漸漸地,看多了桑洱那種溫柔專注的神色,謝持風的心態也變了,終於開始不帶別的色彩,而是去正視她這個人本身。

今晚,看見那一幕時,他腦海裏完全沒有了一年前那種利用的想法。直沖心頭的怒氣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