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也是這個時候,姜含元才知道,此刻並不是她以為的次日。

自己這一覺,竟然足足睡了兩天,這已經是隔日的白天了!

莊氏使侍女扶她靠坐好身子,一邊仔細為她換衣,避免碰觸到她的傷處,一邊笑著解釋,“殿下入禁苑時,便叮囑我帶幾個人還有太醫也在後面跟著,以備有需。我帶了人就等在禁苑邊上,昨日方來這裏的。王妃你睡得很沉,一直未醒,殿下本有些擔心,好在王妃並無體熱,太醫講,應是王妃過度體乏所致,殿下便也不敢強行喚醒你,這兩日他就在這裏,寸步不離親自守著,就等王妃睡飽了自己醒來……”

姜含元大是驚詫,沒想到自己這一覺竟睡得這麽久。難怪初醒之時,腦裏有段短暫的茫然和空白。

想到因為自己,竟叫那麽多人滯留空等了兩天,她的第一反應極是過意不去,下意識一躍而起,不但腿軟如綿,還牽到了傷,吃痛,人晃了一下,侍女趕忙扶她。

這時帳口一亮,有人進了,她擡眼。是束慎徽。

他快步上來,伸出雙手,穩穩托住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王妃你醒了?你感覺如何?莫亂動,坐回去!”

侍女見他來了,各自放手。姜含元被他扶著,慢慢又坐了下去,再擡頭,對上了他的目光,見他望著自己,神色關切。她定了定神,說,“沒想到我竟睡了這麽久,叫你們好等。我很好,這就可以走了……”

她正說著,冷不防見他彎了腰,擡起一臂,朝自己的面門直探而來,接著,一只觸感溫綿的手便輕輕落到她的額前,停了一停。

姜含元呼吸為之一滯,話戛然而斷。

探過她的體溫,他收手,顯得很是滿意,也仿佛有些驚奇,又打量她一臉,微笑點頭,“不急,慢慢來。正好前幾日都沒睡好覺,托你的福,叫他們得以再整休了一日。好事。”說完直起身,轉向莊氏,“王妃應當餓了,嬤嬤你服侍她用些吃食,煎上一盞熱茶,茶裏添些酥乳和鹽。她睡了這麽久才醒,一時也勿進食過多,少量多餐,叫王妃慢慢恢復精神。”

莊氏道記下,他便出去。姜含元穿衣梳頭洗漱完畢,也吃了他方才說的茶,隨後一名太醫進來,替她換了腿傷的藥。全部整理完畢,張寶領著兩名侍衛擡只坐輿進來,攙她上去坐穩,擡出來。

附近山火已滅,呼吸裏雖然還能聞到些殘余的淡淡煙火輕微,但外面卻是一個晴朗的天氣,日光灑落,微風拂面,耳邊鳥聲啁啾不絕。姜含元只覺精神一振。此刻再回想前幾日那絕境裏的經歷,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快要拔營上路。姜含元看見陳倫領著人正在附近收拾,忙忙碌碌,很快,走過來含笑恭敬地向她見禮,喚她王妃。姜含元叫他自忙去,下意識又看眼四周,看見了束慎徽。他正在另頭一處人少的地方,正和劉向說著話。她便收了目光,靜靜等待出發。

劉向領人搜遍谷底,又沿著暗河下去了幾十裏地,直到水流徹底地隱沒入了地下,始終不得熾舒下落,也沒再發現任何新的有價值的線索。人是從自己手裏失了的,他帶著細犬,將手下人分班輪次,自己則幾乎日以繼夜不眠不休,一直沒有放棄搜索。今日是收到攝政王的召喚方趕了回來。束慎徽問了幾句情況,目光從那座過了火的焦山轉向附近因前夜下雨而驟然漲水的溪流,道:“收隊吧。這裏太大了,地勢又多變化,深山老林,溝壑萬千,你們人手有限,再搜下去,應也無果。”

“請殿下容卑職再從京中調些人手來!”劉向懇求。

束慎徽沉吟了片刻,“他死了便就死了,若還沒死,以此人的應變,等人手再到,料也是空山一座了。罷了,不如在北去路口設卡,看是否有所收獲吧。”

劉向只得承命。束慎徽這邊吩咐完,轉臉向著宿營的方向望了一眼,回來,走到了姜含元的面前。莊嬤嬤正拿了張織裘夾纈毯來,他接了,親手蓋在她的腿上,仔細壓了壓邊角,最後吩咐擡輿人,“走吧。走得慢些,小心顛到王妃。”

其實若照姜含元自己來,這種皮肉外傷而已,飽睡兩天,又吃了東西,自覺體力已是大好,她能吃得住騎馬,只要不是過快便可。如此回程也能緊些。但他這般鄭重其事,她也不知他是真的向來做事如此謹細周致,還是刻意為了彌補,替她壓驚,討她的好,又或者,就是為了做給人看的。想來自己便是提出騎馬,他也不會答應的。想了想,也就不和他多話,由他安排了。

便如此,一行人踏上了歸途。

第一天走了不過二三十裏路,當晚紮營。他睡在姜含元的身畔,和她同眠一被,安穩到了天亮。

次日,稍快,但也不過是三四十裏,連大隊行軍日走五十裏的最低標準都達不到。姜含元不是被人擡著,就是躺著,周圍時刻有好幾雙眼盯著,動一下就有人要來扶。什麽叫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姜含元真正是體會到了。她實在有些受不住了。要自己來,莊氏和侍女就說是殿下的吩咐。幸好當天,離宮那邊收到消息來接的一隊人馬終於趕到,相向遇到,帶來了一輛馬車。姜含元改而被安排躺進了鋪得上下足有七八層厚的馬車裏,速度這才加快了些,幾天後,於這一日的夜間,回到仙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