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孫嬤嬤一震,雖心底仍是不信折枝真能橫下心來,卻也不敢托大,僵持了半晌,面上的假笑終於撐不住,只沉著臉色對折枝比手道:“表姑娘隨老奴過來便是。”

折枝輕抿了抿唇,也未再多言,只是快步跟著她往庭院內行去。

兩人順著一道青石小徑行至上房跟前,孫嬤嬤先遣了守在門外的綠蠟進去稟報,這才帶著折枝打簾進去。

進了花廳,折枝的步伐愈發快了些,漸漸將孫嬤嬤棄在身後,只兀自繞過那座錦繡屏風,便擡眼往花廳內望去。

卻見柳氏端坐在上首,手裏輕輕托著只白底青花的汝窯茶盞,而綠蠟正立在旁側,俯身貼近她的耳畔,正輕聲與她稟報著什麽。下首處則立著個陌生婆子,大抵便是柳氏遣人請來的牙婆。

見折枝進來,綠蠟旋即停住了語聲退至一旁,又福身對折枝行禮道:“表姑娘。”

折枝輕輕頷首算是答應,視線掃過下首立著的牙婆,也對柳氏俯身行禮道:“夫人。”

數日不見,柳氏面上的憔悴之色已去了大半,用脂粉精心一妝點,便似又恢復了素日裏端莊嫻雅的模樣。

聽折枝喚她,唇角還輕輕浮起些笑來,只擡手示意綠蠟將牙婆帶到前院裏等著,這才溫聲道:“折枝多日未曾回來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免不了心中憂切。如今看到你好端端地立在這,心下才終於松乏了些。”

她說著,將茶盞往花梨木的小幾上擱下,視線隨之輕落於折枝身上,細細地打量了一陣,見看不出什麽端倪來,這才柔聲道:“這幾日,謝少師可曾為難你了?”

折枝心中焦灼,卻也知愈是慌亂,愈是容易被人拿捏。遂將藏在春衫袖口下的指尖掐進掌心裏,強自穩了穩心神,這才輕聲答道:“謝大人是折枝的哥哥,又豈會為難折枝?”

她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也不欲與柳氏寒暄,便將話茬轉過,道明了來意:“折枝今日過來,是想與夫人商討半夏與紫珠的事。”

柳氏淡淡哦了一聲,輕笑了一笑:“我還倒是什麽大事,原來是那兩個丫頭。”

她略擡手,示意身旁立著的丫鬟給折枝看茶,語聲溫柔,卻隱約透著點掌家主母在後宅裏獨攬大權的那份輕慢:“欺瞞主子的奴婢留不得,這是府裏的規矩。不過念在她們與你一同長大的份上,便不動家法了。只遣人牙子發賣出去,也算給了一條生路。余下的,便看自個的福分了。”

這哪是生路。

半夏與紫珠皆生得清秀,又是她的貼身侍女,入府多年也沒做過什麽粗活,自是養得鮮潔。若是牙婆動了心思,真將人賣到了勾欄裏,可謂是生不如死。

折枝的指尖愈發用了幾分力道,竭力讓自己的語聲平穩,不因憤怒而顫抖:“半夏與紫珠是我沉香院裏的人,若是要罰,也應當由折枝來罰。便不勞煩母親了。”

“我身為府中主母,老爺親許我執掌中饋,發落兩個婢子的權利卻還是有的。”柳氏淡淡落聲,又執起一旁擱置著的團扇斯條慢理地搖著:“如今暑熱正盛,坐久了唯恐著了暑氣。你若無旁事,便趁著日頭還未走高,早些回沉香院裏去罷。”

她頓了頓,又柔聲道:“稍晚些,孫嬤嬤自會送新的婢子來你院中。無論是容貌抑或是處事上,皆不會輸於半夏與紫珠那兩個丫頭,你自可放心。”

眼見著柳氏要送客,折枝卻並不挪步,只是輕咬了咬唇,像是落定了什麽決心般,徐徐開口道:“若是我告訴夫人,這是哥哥的意思呢?”

柳氏聞言,搖著團扇的手倒是微微停了一瞬,旋即卻又輕笑道:“謝少師身份矜貴,自不是我一介後宅婦人可比的。”

“可這男子,天生便理不清後宅裏的家務事。由我主中饋是老爺的意思。盛京城裏也都是這個規矩。若是由男子來管後宅的事傳出去,怕是要淪為京中的笑柄。”

折枝並不是強硬的性子。若是素日裏,話說到這個份上,又想到不曾知會一聲便拿謝鈺的名頭來給柳氏施壓,可能會激怒謝鈺,引來不可知的後果,興許便也低頭了。只是如今事關半夏與紫珠的性命,她卻是如何也不肯退讓半步,只擡眼看向柳氏,毫不遲疑道:“都說後宅是女子的天下,男子即便想伸手,也力所不能及,總是弄不清其中的彎彎繞繞。”

“但折枝相信,若是哥哥想要插手,莫說是暮春時節的事,即便是陳年舊賬,哥哥也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柳氏面上的笑意凝住,便連那輕輕搖扇的手也徹底停下。那張施了過多脂粉的面上,隱約透出幾分寒氣來。

“折枝,我曾教養過你。你也學得很好。那時至今日,母親不妨再教你一句——”

她從椅上站起身來,行至折枝身畔,視線落在她那張姿容姝麗的小臉上,也不知是厭惡還是輕蔑,只一字一句道:“世間男子,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妻是家中主母,執掌中饋,主兒女教導。而妾不過是個通買賣的玩物,要做的不過是小意婉順,討男子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