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三子棋,我早已玩的膩了。”趙朔不耐:“起初你拿來的時候倒還算新鮮。待幾日後,便連朕身邊的宦官都知道怎樣玩可得平局。”

他隨手將棋子落在盤上:“只要這般、這般、這般,無論對手如何落子,都是平局!有什麽意思!”

謝鈺的指尖輕擊著掌中的白玉子,緩緩開口:“確實是過於簡單了些。那麽,今日臣便為陛下重繪一張棋盤,再添上幾枚棋子。”

“換湯不換藥!”趙朔不悅,冷哼著扭過臉去。

謝鈺並不多言,只是遣一旁伺候的宦官拿了筆墨,便鋪開宣紙,徑自落筆。

原本的雙方各三子添為各九子,棋盤也不似原來那般簡單成井字隔開,反倒如滿天星鬥,繁雜羅列。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謝鈺擱筆,見趙朔不知何時已扭過臉來,正擰眉看著剛繪好的棋盤,便淡聲道:“陛下可要與臣玩上一局?”

趙朔勉強哼了一聲算是答應,又耐著性子聽謝鈺說完了規則,這才執黑子當先。

起初時,謝鈺總是留有余地,令他險勝。

待趙朔品出其中意趣後,這才漸漸著力。

起先趙朔十局勝九,漸漸轉至只能勝三。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便滿盤皆輸。

趙朔正是爭勝的年紀,又身為天子,自不肯服輸。又一連玩了十數把,這才終於險勝一把,立時昂首道:“都說少師算無遺策,終究還是百密一疏。”

“陛下聰慧,臣自愧弗如。”謝鈺輕贊了一聲,起身換了一直伺候在旁的重瑞與趙朔對局,自己則立在一旁靜觀。

趙朔也知曉自己與謝鈺玩棋輸多贏少,沒什麽趣味,如今正是見好就收的時候,便沒阻攔,當即便與重瑞新起了一局。

謝鈺看著趙朔連贏兩局,在第三局正焦灼的時候,開口與趙朔辭行:“臣還有人犯要審,便先行告退了。”

謝鈺是天子少師,為君王輔弼之官,而審人犯,卻是大理寺卿的分內之職,原本是八竿子都扯不到一塊去的兩件事。

但此言一出,滿殿的從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無一句異議。

也並無半分訝異之態,似是司空見慣了一般。

趙朔正玩至興頭上,頭也不擡,只隨口應了一聲,算是答允。

一旁伺候的宦官躬身過來,為謝鈺引路。

兩人行至山河屏風前時,趙朔也贏下了手裏這局,這才回過神來道:“你且等等。”

說罷,只一擡手,重瑞便輕車熟路地將一旁擱置在龍案上的奏章理好,裝在經笥裏親自遞到了謝鈺手上:“有勞少師了。”

謝鈺頷首,接過經笥:“臣代為批閱後,泠崖會入宮轉呈陛下。”

“知道了。”趙朔一壁吩咐從人去打新的棋盤,一壁隨口答應了一聲,並不在意。

謝鈺亦不再多言,擡步出了太極殿。

殿外日頭高起,春光瀲灩。

謝鈺立在太極殿的飛檐下,微眯了眯眼,對領路的小宦官淡聲吩咐:“去一趟詔獄。”

*

詔獄建在地下,四壁以巨石砌成,石縫中又以鐵漿澆築,密不透風。

愈往裏走,便愈是晦暗。

兩側牢房中的哀嚎慘呼連綿不絕,一如人間煉獄。

謝鈺提一盞菡萏宮燈,行至最深處一間囚室前。

守門的獄卒躬身行禮,為他打開囚室大門。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混雜著酸腐味撲面而來,刑架上綁著的囚犯渾身血肉模糊,一頭亂發披散下來,看不清容貌。

兩名獄卒收拾出一塊勉強可以落足的地方,放上長案與一張官帽椅,好方便謝鈺審訊。

謝鈺於椅上坐落,淡聲道:“陳大人,久違了。”

刑架上的囚犯渾身一震,豁然擡首,目眥盡裂地望向謝鈺。若不是一根舌頭齊跟斷去,恐怕已是各種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囚犯怒視謝鈺片刻,豁然雙唇一張,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往謝鈺臉上唾去。

一旁的獄卒立時上前,以刀鞘替謝鈺擋下這口血唾,又無聲讓開。

“看來陳大人是不願招供了。”謝鈺神色未變,徐緩自奏章最底下抽出一折,以銀簪破開其上封口的火漆:“動刑吧。”

“是。”

獄卒操起鐵鞭的同時,謝鈺取過筆架上擱置的狼毫,親自硯開朱砂,於囚室內批閱起奏章。

地面汙濁,那盞菡萏宮燈便擱在長案一角,燭火透過白玉雕成的燈壁落在謝鈺面上,便也清冷如月色。

愈顯公子姿容清絕,貴雅沉凜。

也無端令人覺得,他應當高居雲霧之上,而非陷在這人間煉獄裏。

如若,這不是他一手鑄造的煉獄。

謝鈺緩緩翻閱著奏章,直至許久後有些厭倦了,便擱筆支頤,於上首閉目養神。

兩名獄卒對視一眼,燒紅了爐內的鐵釬。

隨著一陣皮肉燒紅的焦臭味道升起,獄卒上前抱拳道:“稟謝大人,人犯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