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顧玉琢半夜醒來想喝口水,爬下床一走三晃晃出來。

借著夜燈那點兒光,他半夢遊式前進……進到一半,突然一個激靈,醒了。

不為別的,只是落地窗前站了一個人。

單是能看見一個背影,但也足夠黑崽認出來是誰了。

陸南川在打電話,淩晨三點,打一個聽聲音就不太對勁的電話。

顧玉琢進退兩難。

退回去吧,又實在很渴,晚上吃鹹了,這會兒嗓子眼裏像塞了一座火焰山,又幹又躁。

往前走吧,看陸老師的樣子,這勢必是一個不打算讓人聽到的電話,而他就這樣聽到了,非常符合饒姐說的那種“不如打死”。

猶豫的幾秒內,陸南川回頭了。

隔著稀疏的暗影,他們對視了下。

陸南川沒什麽表示,看完一眼又轉了回去。

顧玉琢手掌蹭蹭睡衣角,把方才熱出來的手汗擦掉了。他過去拿了兩瓶礦泉水,就要回臥室,還沒走兩步,陸南川電話打完,叫住了他。

“睡不著,還是醒了?”陸南川問。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薄荷味兒,顧玉琢嗅嗅,覺得涼絲絲的。

“醒了,特別渴。”說著,顧玉琢把水開了,遞過去一瓶,“晚上連吃兩頓,齁鹹。喝點水吧陸老師。”

陸南川喝了口才從冰箱挖出來的冷水……可以,一時間從生理到心理都涼成同一溫度了。

按說到他這個歲數的人已經不會過分計較家庭帶來的不悅了,但陸南川在這方面做得非常差,顯得情商極其低下。可能是性格裏始終有一部分被壓抑住的幼稚,在他嗖嗖成長的過程一不留神給保存了下來,導致一旦有同種成分的問題發生,他的處理方式就會很不成熟。

陸南川說:“你看,不管多繁華的城市一到淩晨就會顯得特別寂寞。”

他坐在沙發背上,一雙腿支著。很平凡的一個動作,卻意外顯出了腿的長度——一般人這麽坐,兩只腳多半有一只著不了地。

顧玉琢覺得自己這個跑神跑得不太夠意思,便道:“所以這個時刻就是屬於網抑雲的。”

“什麽?”陸南川沒明白。

“網易雲。”顧玉琢給他找出來,“聽歌的。”

陸南川翻了兩下,裏面唱的說的都挺致郁的,但奇怪的是,他自己情緒忽然從谷底飄起來了。

顧玉琢手撐著沙發背,扭頭看他:“陸老師,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問。”

窗外隱約的路燈光未經同意地溜進來,在顧玉琢臉上印出一道突兀的明暗來。光影作用下,原本在陸南川眼裏可愛的小臉陡然棱角分明起來,俊得讓人心熱。

“問。”陸南川轉開臉,看著窗外。

顧玉琢試探著:“我看你挺不高興的,這半夜三更……你跟人吵架了?”

按一般故事情節,這個時間點能吵起來的都是戀愛對象。

但這話不能直接問,一問就顯得像八卦小報一樣。

誰知道陸南川卻沒藏掖,直接答了:“對,”他說,“跟我爸。”

顧玉琢不敢置信,瞪大圓眼睛——嚯,你還挺叛逆。

在他和陸南川正式合作前,就聽過不少跟影帝有關的“邊角料”,其中比較有意思的一個料就是他的原生家庭。

傳說中,他爹要麽是橫跨傳媒和地產界的大佬,有要麽繼承祖上實業,坐擁商業帝國,反正是手握經濟命脈的男人,每天在八百平米的床上醒來……

總而言之兩個字:有錢。

好神秘。

好好奇。

作為一個行動上的巨人,黑崽立馬就摩拳擦掌,把話問出來了。

——請問,哪條傳言接近於真實的令尊?

陸南川聽完之後先愣了片刻,然後問:“你對我爸挺有興趣?”

“能說嗎?”黑崽期待。

陸南川冷著臉:“秘密。”

“哦。”黑崽失望。

“跟老爸吵架好平常的,我和老顧也經常拌嘴。”過了會兒,顧玉琢兀自說起來,“上次他讓我相親不是黃了麽,後來好一通訓我。我就在電話裏跟他吵了一架,後來我倆一個多禮拜沒說話。我媽說他把給我煮的五香豆幹都寄給鄰居家毛毛了,一口也沒給我留。”

陸南川又笑起來:“真慘。”

“哪有父子不吵架的,陸老師。這事兒不奇怪,生生氣就過去了,誰都不會往心裏去的。”顧玉琢說,“可我們是晚輩,總得我們先服個軟。等你過兩天高興點兒了,就給他去個電話,事情就翻篇了。”

“你說的對。”陸南川呼擼了一把他紮手的頭發,說道,“睡去吧,打八百個哈欠了。”

顧玉琢站起來伸個懶腰,拿上自己的礦泉水,溜溜達達走了,走到一半又扭頭,說:“我猜他是繼承家業那款,跟你打賭,賭一包辣條。”

說完就走了,臥室門一開一合,把寂靜的孤獨留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