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玉琢睡得特別香,甚至打起了小呼嚕。

陸南川倒杯水的功夫,他扭個身,側躺著,伸手撓了撓屁股,非常不雅觀。

救護車給拉來的時候拍了核磁,大夫說沒事兒,好著呐,連輕微腦震蕩都沒,孩子腦殼挺結實。

陸南川問,那怎麽就暈了呢?

大夫說,這很難解釋。

雖然沒有實質性損傷,但顧玉琢腦袋上實打實鼓起了血包,都不用扒拉他短短的頭發毛就能看見。

袁茂跟著來急診,一見這情形,眼淚都要下來了。

他都能想象這事要是爆出去能有什麽效果。

——當紅小生與影帝低調相約蒼蠅館是為哪般?他們參與暴力鬥毆事件的背後又隱藏著何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醫院急診有人拍照,袁茂去攔,人說沒拍,他也不能強行看人手機,只得悻悻而歸。

陸南川對這事不是很在意,只是問袁茂,顧玉琢的經紀人在哪。

袁茂苦笑,真是個好問題。

經紀人饒曉倩出國了,不但現在不在,而且未來的一個月都不會在。

也就是說,在這一月裏,顧玉琢是交給袁茂管的。小事他們倆商量,大事請示匯報,隔著一片汪洋大海,也不妨礙饒曉倩遙控指揮。

袁茂答完了陸南川的話,就帶著一臉上墳的表情去給饒曉倩打電話了。

陸南川轉身回了病房,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小時。

病房是單人單間,轉了八百道關系求來的特需,而且說好了是留觀一晚,才讓顧玉琢辦了手續住進來。

這讓陸南川第一次對看病難的說法有了真實的認知。

袁茂出去買了水果和熱粥,送來之後探了下陸南川口風,見對方沒有要走的意思,就識趣地出去了,窩在走廊的長椅上。

——饒曉倩電話並沒打通,他心裏很忐忑,突然生出一種要獨挑大梁的壓力。

目光在門把上轉了一圈,袁茂低頭開始聯系工作室上個月才招進來的經紀人助理,讓她幫忙留意著網上消息,一有情況隨時聯絡。

聯系完,他把手機攥手裏閉目養神了,這樣手機一震就能醒,馬上能處理消息。

壓力山大的社畜在外面戰戰兢兢,裏面睡著的崽卻在黑甜鄉裏好一番遨遊,睜眼時候還一砸嘴,覺得喉嚨幹,渴了。

床頭有燈亮著,不刺眼,但也足夠人把方圓三米內看清。

顧玉琢先是瞥見搭肚皮上的被子,發現它還套個粉色被罩,挺溫馨治愈。眼珠子再一轉,瞧見一雙腿,順著腿往上,對上了腿主人沒有絲毫表情的面容。

——陸南川在這種光線下益發像個高僧了。

陸南川沒有問慣例的廢話“醒了”,顧玉琢也沒說俗套的台詞“我在哪”。

“陸老師,我是讓120給拉來的嗎?”顧玉琢沒敢上來就要水,只好咽口唾沫,潤了潤嗓。

陸南川道:“是。”

話音一落,病房裏又安靜下來。

顧玉琢讓陸南川的眼神盯得有點怵。他用方才醒來尚未恢復正常神智的腦子費力地把時間往前倒了倒,捋了好一會兒,明白過來——

“對不起啊陸老師,我不該帶你去吃麻小的,給你惹事兒了。”黑崽兩只手握到一起,摳摳指肚,看著慫,嘴上認錯認得倒是非常勇敢,“我錯了,下不為例。”

陸南川看著他,顧玉琢卻只給留了個頭發頂,拿發旋對著人。

“你惹什麽事兒了?”陸南川問,“下不為例?這輩子都不打算跟我一桌吃飯了嗎?”

呀,你咋是這麽解讀的?

黑崽把腦袋昂起來,認真地解釋:“警察都來了,對外肯定瞞不住,恐怕要連累你挨網友罵——這是惹事。下不為例,那是說不吃蒼蠅館了嘛,怎麽發散到不一桌吃飯去的?”他兩手捧住了自己的頭,“陸老師,你小時候是不是閱讀理解也不大行?”

陸南川對上他疑惑的大眼睛,誘騙式發問:“怎麽,你也不及格?”

顧玉琢回憶了下,老實承認:“屬於語文考試裏的失分重災區。”

話題就這麽拐到了考試成績上,聊了半個多小時,黑崽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他坐得板板正正,總有種期末考試結束,各科全軍覆沒後,被爹媽揪住問成績的膽戰心驚。

緊張完,黑崽的膽量恢復常態,他挺可憐地四下張望,“陸老師,我渴了,有水嗎?”

陸南川很少照顧人,沒經驗,在這方面是個生手。現在讓顧玉琢一問才意識到,他方才只給自己弄了口水,完全沒考慮到床上躺著的也是個人,且還暫時是個病人,又在當英雄前還嗑了一大盆麻小,想不渴都難。

真的沒意識到。

陸南川突然發覺自己在這方面的缺陷,可能在與人發展進一步的親密關系時會很致命。

但他沒表現出什麽,只是轉身去給顧玉琢拿了瓶礦泉水,並擰開了。